胡子连笑三声,不急着回答,乃反问道:“姑娘可知此河名称?”
游新雨道:“阴魂河。”
鬼使道:“不错,如今是叫阴魂河,但在冥府建立之初,这条河既没这么多迷雾,也没这么黑,更不叫这个名字,它之所以变成这样,还有了这样一个名字,便是因为河中这些痴鬼。”
游新雨道:“痴鬼?”
鬼使道:“人有痴人,痴人死后,不就成了痴鬼?他们啊,大多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无论生前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怨恨人世,没有怨气,往生之门便会为他们打开,将他们送至冥府,这样的亡魂,只要生前不曾犯下大错,都是可以转世的,而他们甚至已经进入了往生之门,可惜……”
游新雨问:“可惜他们不愿轮回?”
“不愿,阴魂河里的鬼魂,在将前尘往事彻底忘却前,就没一个愿意的,”鬼使道,“他们实在痴愚,分明念着凡尘,却不想要下一世,因为他们所痴想的,是生前的凡尘,所挂念的,是生前遇见的人,所以即使进了往生之门,他们最终还是会跳出来,那些跳出来的阴魂,便会坠入这条河中,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阴魂河’之名。”
游新雨
迟疑道:“那这些徘徊此地的阴魂,跳出往生之门后,就不能再入轮回了么?”
鬼使道:“并非如此,君上有好生之德,愿意给他们迷途知返的机会,所以冥府鬼门每十年会为他们打开一次,只要他们选择进入冥府,赏善判恶之后,便能再入轮回,只不过……
“他们能从往生之门跳出来,又岂会主动进鬼门关?说他们痴愚便是如此了,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徘徊,不就是为了等人么,但他们也不想想,就算他们等待的人没有忘记他们,可来者又不知他们在阴魂河里,他们只会顺着往生之门进入冥府,两方到底见不上最后一面。
“老朽在此泛舟几千年,从未见到有哪个阴魂等到了所念之人,他们就在这里等啊等,等到亡魂残缺,逐渐遗忘了前尘之事,才会顺着鬼门进入冥府,所以这些阴魂,到最后都是能转世的,不过么,他们的魂体已然残缺,就是转世也基本是些不开智的生灵,亦或者转世成先天痴傻的凡人。”
游新雨呆呆看着那些若隐若现的残魂,不知是在怜鬼还是怜己,道:“他们只能是如此下场么?一个例外也没有?”
“有!”那鬼使猛地撑了下长篙,大抵他即将要说的人实在让他印象深刻,所以他的声音都变了,大叹道,“有一个例外,那个亡魂就没有进入冥府轮回,他直接在阴魂河里魂飞魄散了!”
游新雨:“……”
鬼使浑然不觉,仍用那种叹服的声音,道:“阴魂不入冥府,不入轮回,其魂体便会慢慢逸散,散到某种程度,就会遗忘前尘往事。
“那个亡魂也不例外,在他跳出往生之门一百年后,人间之事他其实都忘得差不多了,可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仍不愿入鬼门,他的执念几乎刻在灵魂上,促使他日复一日在河水中徘徊,徘徊了一千年,没等到要等的人,只等到魂飞魄散。
“那个阴魂在冥府还挺有名的,我听轮回司那边的鬼差提过,他活着时命途多舛,凄凄惨惨,最后死也死得冤枉可怜,但因着他生前不管处于何种境地,始终与人为善,所以他下一世本是个甚好的命格,不止一生顺遂,还身负仙缘,可惜啊……”
也不知这河水中的鬼魂是否听懂了鬼使的话,是否也记得那个让人遗憾的亡魂,竟在此刻齐齐哭了出来,鬼声凄凄惨惨,不绝于耳。
岑双抬眸向声源处看去。
鬼影有黑雾遮挡,让人看不分明。岑双只粗略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见那边一人一鬼聊得差不多了,才出声询问:“老伯,你在此泛舟数千载,想必什么样的亡魂都见识过了罢?”
鬼使捏须一笑,笑呵呵道:“这话说的,倒也不至于什么都见识过,不过冥府万载内的事情,老朽还是说得出个一二的。”
岑双也笑了下,道:“既是如此,不才有一困惑,正等老伯解答——听老伯方才所言,这些亡魂之所以能在这里等这么久,乃是因为心中有未曾了却的遗愿,但这样说来,他们与怨灵其实有着诸多相似之处,那这么多年,这些迟迟等不到所等之人的阴魂中,可曾生出过怨灵?”
鬼使道:“自然没有啊!他们痴愚,却并不坏,甚至可以说从未生出过真正的邪念,正因如此,才令人惋惜!”
岑双沉吟片刻,以一种奇妙的口气问:“这么说,就是老伯也没在冥府中见过怨灵了?”
“老朽……”那鬼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改口道,“老朽想起来了!怨灵也是有过一例的!那少说也是七八千年前的事了罢,更具体的时间老朽实在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冥府出过一件大事,当时有一个入了往生之门,还到了冥府的亡魂,突然就转化成怨魂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老朽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亡魂似乎是被谁用法术锁住了部分记忆,大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