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楚凤箫和子衿并未走远,因此楚龙吟便拉着我立到街边,边看那戏台子上的妖娆小旦边等楚凤箫他们找来。等了一阵仍不见那二人身影,楚龙吟便笑道:“反正那两人寻不到你我便会自行回府的——不等了,走,咱们两个逛逛去,难得热闹一回。”说着直管拉着我离了这戏台子,顺着人流的方向一路走一路逛。
我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无奈被他握得紧紧,还打着怕我走失的幌子,只好在路人偶尔丢过来的诧异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跟在他身旁。经过一处卖糖葫芦的摊子,楚龙吟便过去掏钱跟那老板说来上两串,然而半途又突然改了主意,只要了一串,接在手里后先是递向我,坏笑着道:“顶上最大的这个给我们小天儿,算是犒赏这几日来的辛苦——来来,吃一个!”
我可不想众目睽睽下张着大嘴去咬那上面的山楂,搞不好还弄一嘴粘巴巴的糖,摇头道:“我不爱吃这个,谢老爷好意了!”
楚龙吟眨眨眼,将糖葫芦递到我的手里,道:“你若不爱吃,那就伺候老爷我吃罢。”说着将嘴一张,等着我把那串山楂送到他的嘴边。
这个流氓家伙……吃个糖葫芦也要人喂!?——好罢,他既不怕人笑话那我也无所谓。于是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他便将最顶上那枚山楂咬了下来,吃罢还舔舔唇,冲着我抛个媚眼儿:“甜!也不知是这葫芦儿本身就甜呢,还是因经了小天儿的手的缘故,嗯嗯,好吃!”
便这么走几步吃一个,吃罢糖葫芦又买了桂花糖,用牛皮纸质的袋子盛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做成桂花的形状,精致小巧。楚龙吟拈起一个递到我的嘴边,道:“天儿爷不会连这个也不爱吃吧?”
“我自己来……”我偏头闪躲,他却坏笑着道:“啧,嫌老爷我手脏么?难道非得我用嘴喂你才肯吃呢?”
担心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就在大街上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我只好暂时屈从于他的淫威,张开嘴任他将那糖放在口里。他那捏了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唇,看着我彻底将糖吃下后才坏笑着伸回自己嘴边,舔去手指上残留下的糖渣子。
当我以为这家伙的流氓行径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却见他又张了嘴,指指袋子里的糖——那意思是要我也喂他吃一个——这流氓!他他——多大啦?啊?谁家走丢的破孩子这是?!
于是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吃一路逛,看会儿耍猴的,瞅会儿卖艺的,吃完桂花酥又吃莲蓉糕,他喂我吃一块也得要我喂他吃一块,就这么你一块我一块,渐渐的我居然也悲哀地习惯了,当买到糖炒栗子的时候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自动张口任他将剥好的栗子放到嘴里。
直到行至一处孔桥上停下脚来略事休息时我才蓦地察觉,我和他这般你喂我吃的情形……竟、竟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甜蜜情侣——真是……
楚龙吟倚着桥栏将手里最后一颗蜜饯丢到口中,舔舔嘴唇,对着天上那轮圆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地眨眨眼,偏头看向我,漫声吟道:“月圆花好,秋波中,孔桥上,小长随因何流连?”
这个……他抽什么?干毛突然冒出一句上联来?
对诗词楹联这种东西我和大多数现代人一样,只会念不会做,于是只好干巴巴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龙吟坏笑了一阵,低下头来,将嘴凑到我的耳边,轻声接道:“云淡风清,春心里,桂树旁,大老爷情有独钟……”
一霎间,脑里心里轰然一片空白,肉身这脸难以自控地烧起来,不由连连退了几步,背过身不去看他。
——这个男人——这个惯爱调情的男人——这个让人爱不得恨不得沾惹不得的男人——他怎么能——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触动我的心防?!明知有些事不可能也不能够发生,却还要可恶地想把我拉下水?!他——太可恨了!
楚龙吟在身后放声大笑,大掌轻轻拍在我的后脑勺上,而后摇头晃脑地往桥下走,我在他身后跟着,一路无言。
回到楚府时,见楚凤箫与子衿早便回来了,正在后花园的花池子旁等着我和楚龙吟。管家雄伯一早便令人在园子里设下矮桌竹凳,摆好瓜果酒茶,以供楚家这两位少爷放灯回来赏月之用。
楚凤箫正负了手抬头望着月亮出神,见我们两个回来了,便笑道:“你们两个难不成还把整个清城逛了一遍么?!左找右找都不见个影儿,玩儿得疯了吧?!”
楚龙吟大摇大摆地走至矮桌旁坐下,拎过酒壶来便往杯子里倒:“今儿你哥我高兴,多逛逛碍着谁来?”说着一气儿将酒灌下肚,滋润地“哈”了一声儿,招手唤楚凤箫过来坐。楚凤箫才要落座,瞅了我一眼,道:“小天儿和子衿也坐罢,大节下的就不必立着伺候了。”
虽然他这么说,我和子衿却不能当真同他两个共坐一桌,便一人拎了一把小马扎预备坐到他二人身后,楚龙吟却一挥大手,指着他和楚凤箫对面道:“躲到后面去做什么,就坐老爷我眼儿前去!”于是只好又挪地方,坐到他两个对面,却离桌子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