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回暖,艳阳高照的日子多起来。琐事还是杂乱得叫人头疼。
秦川的急信一大早就送到公主府,三言两语道不清,请公主过府一叙。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大人脸色铁青地坐在上首,下座一人鬓须花白,黄瘦吓人,几乎脱了相。二人听见通传,恭恭敬敬起身来迎。
“下官衮州陈留县令张永怀,拜见公主。”
原来衮州一年前遭受蝗灾,州府储粮散尽,饿殍遍野,人人相食。刺史撒手不管,借粮求援信函皆被拦截,这才逼得县令冒着杀头风险入京告御状来了。
“出这般大事,刺史哪怕不上报朝廷,也该告知定王解决。”舒窈听着怀疑了便问。
“杨刺史道是蝗与皇同音,生怕触怒京中贵人,故不上报。”
“杨刺史?”舒窈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哪个杨刺史?”
“是杨敏之杨大人。”回过话又连连叩首,“求公主垂怜,救我一州百姓性命。”
舒窈强忍着心中怒火,好言好语地叫人搀起来,“本宫知道了,定会给衮州百姓一个交代。”
张永怀又磕了个头,跟着秦川府上的人退出大厅。
“定王真是个废物。”门一关,舒窈便拉下脸来恨声骂道,“如此不中用,手底下人被调包了也不知道。”
“这杨敏之是魏王手底下出去的,本宫没记错吧?”
“是。”秦川颔首,“臣查过吏部记档,去岁开春南北升调人数众多,各位王爷辖地应当是请他们过目了的。不知为何,定王殿下竟不曾发觉。”话音又一转,“张县令已然告到御史面前,御史台现下恐怕炸了锅,明日早朝该好好闹上一场。”
“风陵同僚们请公主示下,是要定王咽下苦果,还是将魏王一并扯进这趟浑水。”
“定王奉旨管辖衮州,出这么大乱子,他是跑不掉了。”舒窈头疼地揉着额角,“等父皇开过口,将杨敏之之流革职查办,暂且不要查到魏王头上,以防他有后手,伤及无辜。”
张永怀一方父母官尚且面黄肌瘦衣着褴褛,当地惨况可见一斑,步步为营算到今日,唯有无辜百姓的性命是她不曾动亦不愿动的。一朝疏忽便葬送数万生灵,舒窈越想越气。
周子淇进书房时猝不及防,一个茶杯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你好样的,周子淇。你是怎么答应本宫的?”
舒窈拍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说是不拿百姓的命做筹码,衮州人吃人了,你们还打算瞒多久?”
周子淇任茶水从发间滴滴答答落下,眼底笑得凄然,“是臣之过,请公主责罚。”
话说得好听,便是将人千刀万剐也于事无补。
舒窈拿过帕子擦了手,冷着脸警告他: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时间,回去让你的主子退出衮州。若办不成,御史台参上去的本子有你一份。”
说罢怒气冲冲地叫人滚出去。
女官识趣地上来替公主揉额角,舒窈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吩咐道:“告诉定王,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若驸马在他的地盘上有什么闪失,魏王手里的把柄足够将他送上西天。”
公主拿定主意寻个由头往澧州打个转,深夜睡下了与驸马一说,倒还要重新点上灯吵。
“不行。”蒋奉云斩钉截铁,“澧州地界凶险万分,你不准去。”
“衮州赈灾最要紧,”舒窈语气开始急躁,“一旦办成,我有九成把握让你拿到北衙禁军。魏王府邸近来已有异动,他得了禁军,你我该当如何?”
“那你在京城好好呆着,我跑两趟,行不行?”蒋奉云犹豫了半天算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衮澧二州南北遥望,等你赶到,他们早就将人证物证销毁得干干净净。”舒窈依旧不肯罢休,“奉云,你是不是忘记我少年时与你们一同习武骑射,如今只是腿废了,不是瘫了。”
疾言厉色一番话下来,两个人都不吭声。
良久才换来一声叹息。
“什么都想要,将自己也算计进去了吗,小不要命的。”
舒窈好说歹说,蒋奉云只咬死了明日再议。到后来索性装睡。倒是气得公主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