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青,同屋的几人还睡得正香,秦青竹已从炕上悄声翻了下来。穿上鞋袜裙衫,套上防风外罩,出门打了井水简单洗漱了一翻,去灶上拿了馒头稀饭三两口吃了,又和几个同样是一天里最早一趟当差的几人打了声招呼,便拿了大大的苕帚往花园里去了。
陈家有钱,陈府这几年陆续又买下了左右的院子,阔了一倍多宽大,又修了大大的花园,花园里移栽了各色花草树木,堆砌了假山,开渠引入流水,又仿着建安城最时新的样式修了亭台楼宇,总算是营造出了一派江南庭院风景,在西北布政司的名流圈里也是出了名的。
这园子是大爷为了讨太太的欢心刻意修建的,可太太本是西北人,并不觉得宽阔大气的正院有什么不好,不怎么爱来逛这园子。反倒是大姑娘陈元敏爱在这园子里宴请闺中密友,余的也就是东跨院里的一众大爷的姨娘、通房们爱来逛了。
秦青竹刚来陈家时,也做了一阵正院里的洒扫丫鬟,那本就是个轻巧活儿,后来得太太垂爱,张妈妈庇护,又换了个更轻巧的差事。
前两年秦青竹因一事得罪了太太,也不好意思再在正院当差,便自请来了这花园里做洒扫。可这花园又大又多栽树木花草,洒扫起来可比正院费时费力得多。
秦青竹每日都要天不亮起床,从大门口开始一直扫到园子最里面,前前后后把园子清扫一遍。然后她就能回去吃个午饭,再略休息会儿,她又得来园子转一转,哪里不周整的地方理一理,转到晚饭时间回去,一天也就去了。
今天秦青竹起得不算早,因近来府里忙着大爷升迁之事,主子们没心思逛园子了,园子里没甚可收拾的,因此她这两日都是略扫扫便找个僻静又避风的假山里头躲着睡回笼觉。
不多时,园子洒扫得干净了,此时离吃午饭还有些时候,若回了正院,免不得被那几个妮子拉着忙这儿忙那儿,她才不当那冤大头,经自往园子最偏僻的西北角走去。那儿有一处假山极大,后背因靠着院墙,没人会往假山后去。秦青竹也是在此洒扫得多了,才发现了这假山后有个小洞,躲进去遮风挡雨的,极适合躲懒。
走了一阵,正院、东跨院那些丫鬟、婆子的说话声渐小了,秦青竹绕过一丛花草,正要一步转入假山背后,忽听得一声细小喑哑的呼救声从隔墙那头隐隐约约地传来。
靠!倒霉!
秦青竹立时停了脚步,皱紧了眉头抬头看着眼前的隔墙。这花园除了临街的两面,剩下一面挨着正院,一面挨着东跨院。眼前这面墙的那头,正是陈骕昇居住的东跨院。
其实秦青竹对东跨院并不熟悉,这些年她极少跨进东跨院,可总也有偶尔过去办事的,因此她对东跨院的基本布局还是清楚的。这假山位于花园的最偏僻处,和这假山一墙之隔的对面也是东跨院最偏僻的地方,乃是东跨院西侧后头,做小厨房用的一溜间末端的柴房。
这么偏僻的柴房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呼救声,又是在这男人不爱管事,女人扎堆、内里斗争十分凶猛的东跨院,再想到这两天大爷去了营里不在家,秦青竹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这是个烫手的麻烦事。
她下意识地想扭头就走,可步子迈了半天也没迈动。对面呼救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来,仿佛跟魔音入耳般,一缕不落地往秦青竹心窝子里钻。秦青竹终于怒了,泄愤般将苕帚往地上重重一扔,抓了抓头发,凑到墙角悄声问:“对面是谁在叫喊?”
她的语气极差,不耐烦地意味毫不遮掩。可在对面的人听来依旧如梵音般动听。许是怕被人发现,对面的人虽急切却依旧很小声地回应:“我是大爷房里的露丹,李姨娘嫉恨我得了大爷的爱,昨夜趁着大爷不在府里,诬陷我偷窃,今日便要把我发卖了去。求姑娘帮我给大爷传个话,让大爷快来救我。”
竟然是露丹!秦青竹有些诧异了。和她同住一屋的露珠,正是这露丹的妹妹。她虽没怎么同露丹打过交道,可自从露珠住进了她们那个耳房,便没少从露珠嘴里听过她这姐姐的名字。这下可好,还撞见熟人了。
这露丹也是聪明,知道太太从来不爱管东跨院的事儿,巴不得这些通房丫鬟全被打发了才干净,根本不可能来救她。且那李姨娘还是太太的远房亲戚,都是出自太原李家,极美艳极得大爷的宠,当初大爷在一场家宴对她一见钟情,求了太太以贵妾的身份抬进了府,这些年虽大爷又有了多少新人,可李姨娘也没失了宠。
大爷还未大婚,东跨院里李姨娘便隐隐跟半个女主人一般。秦青竹也曾听过,这李姨娘有些善妒,找着碴儿发卖过好几个大爷得意的通房,也没见大爷恼怒。也不知这露丹怎么就犯到了她手里。
我去你大爷的!秦青竹,要你没事找事!
秦青竹咬牙切齿地无声痛骂了自己一句,压了压火气,沉声道:“二十两银子,我替你传这个话。”
对面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是没料到这人竟这般明晃晃地报价,二十两银子对一般的丫鬟来说虽不少,可在大爷这儿连个汗毛都不如,大爷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