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醒来时,外面天色已大亮了。
床榻一侧的男子不见踪影,丫鬟掀了帘子进来,轻声问她可要梳洗。
“药呢?”叶瑾疲惫地眨眨眼,哑声问。
“夫人可是身体不适,奴婢叫郎中来。”丫鬟有些不解地回答。
“不用找郎中,给我熬一副防止女子有孕的药,”叶瑾摇头,“此事顾筠同意了的,不信你可去问他。”
上次发生林中的事情后,她回到太原城便和顾筠提了,他倒没说什么,当场点头同意,想来也没打算让她给他生孩子,如此再好不过。
两个丫鬟犹豫地对视一眼,高个子丫鬟告退,快步离开了,留下另一个娇小的丫鬟侍候叶瑾。
“夫人,不若先梳洗一番。” 对方站在床榻旁,小心翼翼地提议。
“不用,”叶瑾摇头,只是道,“吃了药再说。”
虽说这些天不是她的危险期,但不赶紧把避孕药吃了,她总放心不下。
屋里静下来,被拒绝后丫鬟没有再劝,站在那里当起了木头人,而叶瑾躺在那里,忍受着身上像被车轮碾了的不适感,只觉度日如年。
好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出去的高个子丫鬟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
“夫人,药来了。”
她将药碗递过来,被叶瑾接过去,一饮而尽。
微微烫口的苦涩药汁流入胃中,叶瑾可算松了口气。
她放下药碗,隔了一会儿,开口道:“身上乏得很,我想沐浴。”
昨夜撤走的浴桶被重新搬进来,添好热水,丫鬟们扶着叶瑾进了浴桶,然后一人留下侍候,另一人去取饭食。
热水包绕着身体,缓解了酸痛和不适,叶瑾靠在桶壁上,微微下沉,任由水面淹没胸口,带来微小的窒息感。
及腰长发在水中散开,划过皮肤,有些痒,她抬手想将前面的头发拨到脑后,入眼的却是腕上青青紫紫的狼藉,只见原来的齿痕旁侧又增了一圈新的,正是昨夜后来她受不住去抓他,被对方按住反压留下的。
叶瑾垂眸,将手重新放回水下用力搓揉清洗。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时间平缓地推移而去,水温渐渐由发烫到温凉,而叶瑾还在埋头揉洗,仿佛想要搓掉身上的一层皮。
“夫人,朝食已取来多时了。”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她的丫鬟语气小心地提醒。
叶瑾骤然停下手上动作,没有说话。
水面下,乌黑的发丝犹如一张网,温柔罩着下面的躯体,也遮住了那些狼狈的痕迹——然而遮住了又有什么用,她很清楚,它们就在那里,洗不掉,抹不去。
“夫人……”见叶瑾不动,丫鬟只能再次开口提醒。
叶瑾抬头。
她认得她,新派到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高挑清瘦,一个娇小圆润,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这个身材娇小的,胆子特别小,第一次见她打破了顾筠的头时,跪在地上吓得不停流泪,却不敢出声,像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叶瑾想起了碧鸳,同样的胆小,同样不爱说话,但在匪徒的面前却敢扑上去抱腿,任凭利刃在身上扎了一刀又一刀,死都不愿松开。
在生死面前,是碧鸳这个胆小的少女赔上一条命救了她,当时,她答应了碧鸳帮忙找妹妹的,可现在的她别说离开,连院门都出不去。
不,以顾筠的权势,她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这一刻,叶瑾突然感觉乏得很。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律师,大学毕业没几年,整天在事务所里奔波打杂学习,梦想是早日独当一面,而瞧瞧她穿越后都经历了什么,饥荒、流匪、私生子、离婚、刺杀……更有两条人命背在了她身上,沉得令人喘不过气。
她已经够难了,如今还有个神经病,天天逼她陪他睡觉。
真他妈有病。
“劳烦加点热水,我还想再泡一小会儿,”叶瑾垂下眼,强作无事地吩咐,“加完水你就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丫鬟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添好热水出去守在门口,然后屏息透过帘子缝隙观察着叶瑾的一举一动。
只见浴桶中的女子静静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的无悲无喜的石像,然后,某个瞬间,那挺得笔直坚韧的肩脊倏地坍塌,露出一双纤瘦脆弱的蝴蝶骨。
她在哭。
哪怕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只看那颤抖的脊背便知道了,她在哭。
贵人也有贵人的不易啊。
丫鬟在心里暗暗想。
她一心盯着屋里洗澡的女子,以至于四周空气变得奇怪时,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直到眼角余光无意一瞥,却捕捉到一片清冷贵气的月白衣角,她一个激灵,冷汗瞬间爬了满背。
是侯爷!侯爷是何时来的?
她想跪下,但侯爷头也没回,只朝她做了个噤声不动的手势。
于是,丫鬟只能战战兢兢地僵立在原地,和侯爷一同看着屋内女子悄声饮泣。
四周实在太静了,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了泪水滴在水面上的细微声响,然后余光中她就看见,侯爷原本摩挲着扳指的动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