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有点闹,白惨惨的日光灯照得眼发沉,电视开得有点大声,隔壁床的阿姨正在看一档综艺节目,流量小生刚出场,阿姨就攥着遥控器捂紧胸,嘴里喊着:“我的浩。”俨然是少女娇羞状,看得陶江生怕她一个激动阙过去,又该送手术房了。
综艺节目挺无聊,鲜肉小生歌唱水平一般,陶江掏掏耳朵,把目光转回坐在病床前的乔度身上。他正给她剪指甲,刚好剪完左手换右手,她的手被他捏着,指甲剪咔嚓咔嚓,非常利落地剪下她快半个月没剪的指甲。
一场涉外海难,她怎么回国的都不清楚,在重症病房住了半个月,伤的是脑袋,醒的时候身边只有这个男人。她浑浑噩噩,脑震荡的症状严重,整天的头晕,话也说不清,只问过他是谁,他愣了很久,直接叫了医生。
后来医生确认,她失忆了。
“我叫乔度,温度的那个度字,但是读‘DUO’。”他后来坐在她床边,狭长的眼眸里有丝猩红。
“你是我什么人?”那时陶江太虚弱,多说一句话就晕,只能问重点。
“前男友。”不是亲爹,不是亲哥,不是亲丈夫,只是前男友,他还强调,“快一年没联系的前男友。”
陶江很想继续问他,问自己的过去,但他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回答:“说来话长。”
她那时脑袋不好使,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昨天转到普通病房时,她终于弄明白了。
“你叫陶江,今年二十六岁,我和你认识了二十年。”
长达二十年的过去,可不正是说来话长。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也不肯说多,怕影响她休息,所以她到现在只知道自己的姓名年龄性别……工作住址还都不详,因为他们一年没联系。
他给她剪完指甲,习惯性用指腹摩挲过她的指尖,刚剪去指甲的指尖还不适应贴肉的触感,她缩了手,在自己大腿上磨着爪尖适应。
“你以前帮我剪过?”陶江好奇问他。
“没有。”乔度眉也不抬,好看的眼垂着,看不到情绪。
“我看你剪得挺利索,以为你干过这种事。”陶江嘿嘿直笑,脸上有打探八卦的追根究底。
“只给猫剪过。”
那只叫“嘟嘟”的美国短毛猫,每回剪完指甲也和她一样要磨爪。
他伸手敲她的膝盖:“把脚拿出来。”
陶江被里的脚踢了踢:“别,脚指甲不劳大驾,我自己来。”
乔度抬头看她一眼,圆溜的脑袋缠着纱布,外头是网状弹力纱布,一根头发都不见,他的手直接伸进被子把她的脚捉了出来:“医生说你最好别低头。”
综艺节目插进广告,隔床的阿姨终于分了点关爱过来。
“哦哟,你先生对你真好。”带着一股子本地的方言腔调。
陶江脸都红了,倒不是觉得这举动太亲密,她只是尴尬,怕自己脚臭熏到男人,毕竟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没洗过脚。幸好,乔度没反应,不皱眉不皱鼻,还给她的脚指甲修出个漂亮的弧度。
“乔度,我和你是怎么分的手?”陶江问他。
“性格不合,和平分手。”他头也不抬,脚指甲比手指甲厚实,他多用了点力。
“只是这样?”陶江怀疑,然后问他,“是不是你渣了我?出轨劈腿?”要不然他一个前男友,何必端屎端尿地照顾她——好吧,端屎端尿粗鲁了些,但这段时间他和请的护工白天黑夜地轮流照顾她,他白天上班,晚上必定是守在她床边,亲妈大概也只到这份上了。
作为前男友,他实在没这义务——除非,他对她心存愧疚。
昨晚看的狗血偶像剧情节又浮到心头,陶江开始脑补。
深情男主,虐恋情深什么的,她还失忆,啧啧,多像言情剧。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她缺失了记忆,入不了戏,所以听自己和他的过去,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没有感伤。
“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不恨你。”反正她也想不起来。
乔度略抬头,他有漂亮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由下往上勾眼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邪性,让陶江心头一跳,可他的答案却中规中矩:“没有。”
“那……”不是渣男戏码,那还有另一种可能,“分手后,你还爱我?”
乔度把指甲剪扔到桌上,捞着她的小腿在怀里,手指用力地按下去。
陶江“啊”地叫了声,他才慢条斯理道:“你几天没活动,我给你捏捏腿肚。”
成功转移了话题。
他没有回答她,分手后,还爱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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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照旧他睡行军折叠床,一米八七的壮实个子压得行军床嘎吱作响,连翻个身都让陶江担心他会从床上滚下去,但这男人硬是整晚没翻身——是不是整晚其实她也不知道,但她睁着眼的时候,他都背对着她的病床,只给她看硬邦邦的背影。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