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幢502,是陶江租的单身公寓。七十平的公寓隔出两套单身公寓,开了一扇大门后,里边是个小走道,还有两扇正对的铁门。
“这里上下三层都是我的房子,一套拆成两套出租,你租的只是其中一套。”徐凌川一边开锁一边介绍自己的房子,“租金原本是两千三,哥给你抹了零头,结果你这死丫头还要和我砍价,让我再给打九折,要不是看在你是棠棠的朋友,老子当时真想一板砖盖你脑门上。”
陶江讪讪笑着,跟在他身后进门。棠棠是谁,她不记得了。
“棠棠是你同事,当时我在追她。”徐凌川轻车熟路地按下墙上的开关,他为人虽懒散,心却细,料到她记不起棠棠,“你在这里住了近一年,每个月都准时转房租,这回已经两个月没给,人还失踪了一个半月,搞得老子差点要报警。”
灯亮起,屋里的布局陈设乍然清晰。
三十来平大的单身公寓,一眼望到头,一室一厅一卫,还有个简易的小厨房,最适合陶江这样无牵无挂的人住。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但一个半月没人住,各处都蒙着层灰,空气里充斥着密闭空间的闷湿味。陶江看着徐凌川嫌弃地捏起鼻子,她不好意思:“海难这种事,我也不能控制。”说着拿可怜的眼神看他,徐凌川白了她一眼,没理会。
屋子简装,墙刷得雪白,地面是泛着冷光的光面瓷砖,连正经餐厅都没有,小客厅里就放了双人沙发和茶几,茶几上铺着与窗帘一色的蜡染桌布,窗前有淘宝上热卖的做旧款斗柜,柜上放着宜家的花瓶,里面插的无尽夏已经干枯。墙上钉着两幅挂画,底下还是宜家的书桌和椅子,笔记本电脑摊放在桌上,鼠标旁边是各种零碎,再过去就是小书柜,书没放满,最上层摆着些小玩意儿和相框。
卧室的门没关,里面的陈设轻而易举落入三人眼中。松木的床,大落地灯,床品是带着蕾丝但颜色素淡的四件套。
虽说是出租房,但收拾倒有几分小清新,还透着居家的闲散,这是一个人的日子,有无需为谁刻意收拾的随意。陶江几乎在瞬间就认定,这是她的房间。
“乔度,你表哥?”徐凌川已经站在书柜前,拈起上头的相框朝陶江晃了晃。
他真的见过乔度,在照片上。
陶江接过相框低头看去,那是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看着像一家六口人,夫妻两人坐在正中间,四个孩子环绕四周。她看到年轻的自己,蓄着及耳短发,笑得硕大的眼睛变成弦月,和另一个与她同样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站在夫妻两正后方,俏皮地挨着头比着剪头手。另外还有两个男孩一左一右地站在两侧,她只认得出乔度。
那应该是多年前的他,比现在要瘦削,眉眼间是少年的青涩,也是年少的轻狂,有别于如今的沉稳,帅气张扬。
“这是……”她下意识地转头,向乔度寻找答案。
乔度已经沉默很久,看着那照片发起怔,直到陶江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才回神:“这是乔家的全家福,在你高三那年拍的。”
陶江注意到,他用“乔家”而不是说“我家”,很奇怪。
“这是我父亲乔正军,也就是你爸爸的发小,嘉品的创始人之一,今年四十八岁。”他伸手指着坐在正中背脊挺直的男人说道。
“等等。”陶江迅速从桌上随手拿起个本子打开,抽了笔认真写起,“你继续。”
一副认真笔记的模样。乔度看她工整写下“乔正军,47岁”几个字,续道:“邱惠柔,我母亲,45岁;乔宇,我弟弟,在北京工作。”说着他突然停止,趁着这空档,陶江又飞快地把乔度的资料补充上,抬头:“那她呢?”
照片上还剩一个人,乔度没说,只是怔怔看着,目光温柔复杂。和陶江挨在一起的女孩,圆圆的苹果脸,笑出两颗尖尖虎牙,甜得像夏天汁水丰沛的蜜桃。直到陶江提醒了一声,他才回神:“这是颂颂,乔颂,我的妹妹,和你同岁,是你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颂颂……
心脏里像忽然扎进根细长的尖刺,挑得神经也跟着突突跳起,就好像坏掉的牙遇到冰水刺激,陡然间发作的痛。陶江被这突兀的疼弄得措手不及,手里的本子“啪”一声落地,她按住自己的脑门,后背撞上书柜,又是一阵钝痛。
“没事吧?”乔度眉头紧拢,伸手扶住她。
徐凌川也从窗边过来,看着她这副样子,不无心软:“果然撞坏脑子。”看她没大碍,便又道,“真是招了个活祖宗回来。你们聊着,我去搞两瓶水来给你们。”这租屋久没人住,饮用水都不能喝了。
“没事。”陶江缓过气来,刚要继续问,手里的照片已经被乔度抢走。
他将照片倒扣在书柜上,语气冷硬:“把你要带走的东西收拾收拾,有话以后再说。”
陶江看着相框,他的手还按在上面,没有松开的打算,她“哦”了声,抱着满腹疑问进了卧室。乔度见她离开,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面上浮起苦笑,跟着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