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啊。”
夏庭松将将迈进公社大门,就看见同事老王笑脸相迎。这人见了他,忙不迭问:
“听说爱秋生了老五,可是个男娃娃?”
“嗯。”夏庭松应了一声。
“恭喜恭喜啊!”老王说。
夏庭松和黄爱秋是两口子。夫妻两个跟前有五个孩子,四女一男。
夏庭松下乡前念过几年书,起名的时候也就避开“杏儿”“兰儿”,化用“夏虫不可语冰”,另辟蹊径地给老大取了个夏冰,大有几分文人的清高意味在里边。
大女儿出生后不出三年,媳妇黄爱秋又生了个闺女。那时夏庭松正巧被领导派去清水县出差,此人就地取材,给二闺女取名为夏清。没过两三年,媳妇生了三胎,还是个女娃娃。又过了快三年,家里来了个老四,仍然是女孩。
夏庭松和黄爱秋感情不错,但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媳妇就急不可耐地上赶着要和丈夫亲热这样的事,却不是黄爱秋一贯的作风。作为一个男人,夏庭松各方面都没毛病,但作为一名有些许生理常识的知青,他对媳妇的身体健康很是担忧。
那时的老三还没起大名,只是“小妮子”“小妞妞”地随意唤着,夏庭松借口要请教老丈人给老三和老四起大名,安顿好了老婆孩子以后,只身一人来到黄爱秋娘家。
他开门见山地说清了请教老丈人帮忙起名的意图,期间见缝插针地将媳妇的反常隐晦地道了个大概,把自己的忧虑讲了七八分。
老丈人被他这一番暗示扰得脸红心跳,只抛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仓皇而逃。丈母娘却没征兆地哭了起来:
“爱秋心气儿高,二十六岁才嫁给你,当大人比别人晚,干起活来又不知道耍懒,听说近些年生产队的活可累人,怕是耗不到生儿子那天就要转?了。”
夏庭松这才明白,媳妇没日没夜地可着自己亲昵,原来是担心年纪大了生不了儿子。
面对同事的好意,夏庭松本想解释自己对于儿子并没有什么执念,本来已经说服了黄爱秋不再生育,对方也答应了不大龄冒险,没想到意外怀上了。可话到嘴边觉得矫情又啰嗦,人家听了没准还得说他假清高,就没吱声。
夏庭松正要坐下盘账,忽然瞥见房间里多了个人,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男人。
“这位是?”夏庭松转过脸问老王。
“哦,忘了介绍了。这是赵仁,赵会计。”老王说,表情有些尴尬。
“赵会计?”夏庭松眼皮一跳,正要询问,屋外有人叫老王出去一下。
这人神色傲慢,见夏庭松有些惊诧,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夏会计,您好啊。”
语气神态无一不轻佻,夏庭松决计静观其变。
“听说您家务繁忙,经常离岗,村里担心您顾不上工作,为了表示关心,特意派我前来协助您的。”
“经常离岗?”夏庭松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哦,对了。上次开会,对个别职员利用职务之便,擅自使用公家的拖拉机处理个人私事的事情,也提出了严肃批评。”赵会计不客气地说。
夏庭松眉头一蹙:他这是,要搞我?
前些时候,夏庭松确实请了两天假,也的的确确借用了村里的拖拉机。可那是因为黄爱秋39岁生老五,村里卫生所担心高龄产妇生孩子有风险,好话说尽死活不收。眼看着要临盆,通往镇上的路很不好走,他迫于无奈才申请借用的。
再说昨天,昨天是周末。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往常这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回家休息。夏庭松没来坐班,也算不得离岗,更何况他搭的是顺风车,说是公车私用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夏庭松思索了一番,觉得对方口中的这个“经常”措辞很不准确。
多年来,夏庭松几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虽然不擅长干农活,好歹算得上知识分子,村里用得上他的时候,他向来都是随叫随到的。
话音未落,老王和村长一同走了进来。夏庭松见两人进门,猛然意识到什么,起身要给村长倒水。
“不必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村长说着,赵会计的表情更加得意了。
夏庭松心里一抖,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赵会计,莫非是村长安排的?
夏庭松完全有理由这么揣测。说起来,他和他媳妇黄爱秋,跟村长的确有点私怨。
夏家说起来算是大户人家,祖上是做买卖发家的。
夏庭松的爹名叫夏纪茂,大伯打日本鬼子牺牲之后,夏纪茂便主动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后来夏庭松的爷爷病逝,夏纪茂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夏家的当家人。
来到黄家村之前,夏庭松已经在县里的中学里念过了高中,在夏纪茂的安排下,还和夏家祖上一位梁姓朋友的女子定了娃娃亲。
然而,作为家中最小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