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松在镇上租的平房本就不大,最近有传闻说不符合要求的房子要拆迁,眼看着人家在外墙上刷了个大大的“拆”字,夏庭松心急如焚,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新居,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二姐夫。
二姐夫退休多年,尽管年事已高,看上去仍然精神矍铄。夏庭松提着茶叶进门的时候,姐夫正在看报。夏庭松简要说了自己的难处,姐夫没言语,将手里的报纸往他眼前一推,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
“新政策?”夏庭松眼前一亮,姐夫点了点头。
“那我要是落了镇上的户,是不是就能买宅基地了?”夏庭松确认道,姐夫仍是点头。
夏庭松喜出望外,将自己先前看地的事情一股脑和姐夫说了一通,姐夫提醒:
“任何事总归是人的事,多当心,稳妥些,总不会错的。”
夏庭松暗觉姐夫过分保守,没把这话当回事,他不怕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只愁错过了时机吃不上螃蟹。
“王经理,”夏庭松照旧递上一根烟,“买地的事还得麻烦你多多关心。”
“政策下来了,落了户能买。”夏庭松补充道。
王经理一笑:“老哥消息还挺灵?”
“那可不,老弟啊,这事就拜托你了。”夏庭松朝王经理手里塞了个红纸包。
夏庭松如愿买下了一块宅基地,虽然不大,总归在镇上有个真正落脚的地方了,他在欣慰之余,也添了新愁。
说起来还是钱的问题。尽管积攒了多年,夏庭松手上的现钱却不多。
按照夏庭松的预算,买下地皮不成问题,但想像镇上有些人家一样建楼房,怕是不行。熬了好几个大夜,夏庭松算来算去,结论是:
余钱顶多能盖个平房,还是相当简陋的那种。
他本来是不打算买这块地的,无奈另一块小点儿的地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夏哥,你自己是搞这行的,这么好的地方你不买?”王经理瞪眼,伸出一根食指点着眼前的荒地抖了几抖,夏庭松笑得有些困窘。
“不会是没钱吧?”王经理似笑非笑,“夏哥,我话说得直,你也别介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对对,没有金刚钻你别揽瓷器活呀!”
夏庭松心里发虚。
“这样吧,老弟再给你宽限一天,实在不行咱就别耗着了,说得难听点,卖给谁都是卖,我干这个的,也得吃饭不是?能理解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或许是心疼已经给出去的“方便钱”,夏庭松一咬牙一跺脚,狠心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先买再说!
当下让夏庭松颇为担忧的是,要想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他得保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有稳定收入,期间还不能出什么需要大笔支出的意外。
可惜事不如人愿,屋漏偏逢连夜雨。
黄爱秋从镇上回村没多久,夏冰像往常一样,趁着暑假也返乡帮母亲务农。夏清说要跟冯婶去外地,今年就不回去了,夏冰奈何不了她,只好随她去。
夏庭松买了宅基地,白天照常上班,回来通宵达旦画图纸。夏冰担心她爹累坏了,考虑到三妹原本就不太会干农活,决定留下夏玉照顾父亲的三餐起居。
“姐,你放心回去帮娘,爹这儿有我呢。”夏玉说。
“我们玉子真是长大了!”夏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夏玉很开心,她找到了存在感,这个家需要她,她也是有价值的人了。
这天,夏冰和往常一样去村东头的水井担水,回来隔老远见她娘黄爱秋拿着菜刀正在路口骂人。
“娘,怎么了?”夏冰问。
黄爱秋脸色惨白,没有回答,仍是自顾自地破口大骂。菜刀一剁,“铮”地一声,刀片斜斜地插进了路旁的树干里。
“姐,”夏昌盛拉了拉夏冰的衣角,眼睛里盛着泪花,“我害怕。”
夏冰愕然,不知黄爱秋的火气因何而起,看了一眼手表,快要到午饭时间了,道:
“娘,天气热,我带昌盛回去,您消消气,过会儿回来吃饭。”
“姐,好臭!”两人还没进院子,夏昌盛捏住鼻子,皱眉皱脸,表情很难看。
原来,有人趁他们不在家,往院子里倒了人畜的大粪。
“姐,那个是什么?”夏昌盛指着门前的花圈。
“简直欺人太甚!”夏冰放下扁担,“咚”地一声,水桶里的水泼了出来。
黄爱秋不知何时摸到了姐弟身后,此时满头大汗,难受地用手按着肚子。
“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倒点水。”
夏冰想回家,奈何眼前肮脏不堪,无处落脚,黄爱秋面色越发苍白,连连摆手。
“咱去卫生所看看吧。”夏冰紧张。
“你去寻洁洁回。”黄爱秋吩咐。
夏冰正纠结何去何从,夏昌盛忽然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