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往寒来,一眨眼又是一年了。夏庭松的房子建得有模有样,尽管简陋,至少全家不用再受两地分居之苦,人人都很兴奋。
夏冰念的会计学校,在省城,得乘火车往返。为了省钱,夏冰回来的次数不多。
夏清辍学跟冯婶子学做生意的事情终究是没瞒过她娘。夏庭松只好请冯婶到家里来吃饭,几个人面对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说是交代,倒不如说是夏清的表彰大会,冯婶当着黄爱秋的面把她二闺女一顿好夸,大拇指恨不得树到天上去。
黄爱秋听着,也觉得三百六十行,只要勤劳肯干,行行都能出状元,又叫清子跟着冯婶子好好干,不要怕吃苦,更不能耍滑头,此外没再追究夏清任性辍学的事情。
夏庭松却总替二女儿感到可惜:不上学,今后的日子怕是很辛苦的,他舍不得闺女们受苦。这么想着,夏庭松决定要把剩下的几个娃娃抓牢,夏玉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夏洁也快到了念初中的年纪,昌盛还小,暂时还能放一放……
事实上,目前夏庭松最该“管一管”的人应该是夏清。夏清私奔了。
和他那个好吃懒做贼眉鼠眼的流氓弟弟截然不同,邢雷可以称得上十分英俊。
因为年轻,生活的重压目前还没有将他挺拔的身形打磨得猥琐不堪,此人身材颀长但不孱弱。
尽管生活简朴,统共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好在邢雷个头高,身板正,宽肩窄腰,无论多么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显出与众不同的特殊气质来。
更为神奇的是,每次出远门乘火车,冯婶让他帮着扛包袱,哪怕摩肩接踵地人挤着人,邢雷也从来都是清爽干净的。
夏清坚信,邢雷是特别的,至少不像她爹——在家很少帮娘干活就算了,还整天对外人点头哈腰,除此之外,就知道没完没了地教训闺女。
据她自己的观察,邢雷的话极少,他从不巴结谁,也不和别人起冲突,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拼了命地干活。
夏清欣赏他略显强健的身材;迷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心疼他深邃阴郁的眼神。
她认定他们是相同的:同样厌恶虚伪;同样藐视常规;同样目空一切;同样蓄势待发。
夏清已经将这份独一无二的悸动与欢喜在心底里珍藏了多年,她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她的雷子哥也能向自己投来同样炙热又爱慕的目光啊!
邢雷没往这处想。这人别说谈恋爱了,几乎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见了谁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若不是父母双亡,又确实和冯婶沾亲带故,镇上给冯婶打工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没一个爱搭理他的。
“念了两天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照样还是个扛麻袋的么?”
邢锋入狱以后,“那个扛麻袋的”有了另一个称呼——流氓犯他哥。这个称谓最初是由冯婶家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起的,本来只是背地里嚼舌根,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的就传开了。
冯婶起初不太在意,时不时的还会讲几句“人家弟弟犯了事关他哥啥事”之类的公道话。可当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几乎全镇人都知道了,甚至影响到了自家裁缝和服饰生意的时候,冯婶也没法坐视不管了。
“您明明知道雷子哥不是那种人的,他还是您亲戚呢!”夏清跑到冯婶屋里据理力争。
“清子啊,干妈也是没办法。”冯婶长叹了一口气。
“干妈,别让雷子哥走,求您了!”夏清几乎就要哭出声。
“傻闺女,这些年你对他的心思,谁看不出来?怎么就他无动于衷呢?听干妈的,他不值当。”
“我有什么心思?干妈,您快别瞎说了。”夏清被人揭穿了少女的秘密,眼神有些躲闪。
“我是过来人,都到这份上了,干妈就跟你直说了吧。”冯婶说着关上了房门,将夏清拉到了自己的床边坐下。
“小雷是个可怜人,这不假,可他家实在太乱,他的心思又实在太深,你要真跟他好了,将来得受不少苦的!”
冯婶的话,夏清终究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趁着傍晚冯婶吃罢饭出门和邻居咵天的间隙,胡乱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卷了枕头底下存了多年的毛了边又压平了的一沓钱,踏着橘红色的晚霞挤进了邢雷登上的那列火车。
“雷子哥!”夏清一把抱住人海中的邢雷,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清子,你怎么来了?”邢雷很是惊讶,“快松开,在外边呢,搂搂抱抱的像个什么样子?”
下了火车出了站已经是凌晨了,夜色正浓,黑暗将两人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
“明天送你回去。”邢雷说,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
“不,我不回去!”这是夏清第一次在邢雷面前耍小性子,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有些吃惊了。
“那怎么行?!女孩子家家的,在外边万一碰着了坏人怎么办?你胆子也太大了!”邢雷仍是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