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我不想提的,可伯母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喜欢想过去的事,一想到从前就容易担惊受怕。
现在伯母没别的盼头,就是盼着你和小海能早日成家,生个大胖小子,咱们两家人好亲上加亲。
当然了,伯母主要还是为了你着想。现如今不同从前了,文凭可重要着哩,万一人家又来找事,往后你也需要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帮你兜着不是?”
“伯母,我再考虑一下。”女孩怯生生地说。
“行,你好好想想,伯母等你回话。”女人目送女孩出了小巷子。
夏玉轻手轻脚地跟了一路,听到这里几乎就要惊掉下巴,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让一块红砖头给绊倒了。
“哎呀!”
“谁?!”女人警惕地回头,夏玉爬起来拔腿跑了。
“那个女人难道是靳海哥的娘吗?那么,那个黄头发的女孩又是谁呢?莫不是靳海哥的新对象?那么,我姐又算什么呢?
还有,她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靳海哥的爹用不正当手段,帮他未来的儿媳妇考上了卫校吗?
如果她真的是冒名顶替的,被顶替的那个人现在又在何处呢?他或她正过着怎样的生活呢?考大学多么不容易啊!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不如自己的人改变了命运,凭什么呢?”
夏玉揣着万般愁肠,行尸走肉一般在小镇的街道上游荡。
沿路走来,她很不幸地瞧见了有个精明的菜贩子妇女在给菜称重时,对一个耳目不明的老奶奶耍了花招。
她瞧见了骑着自行车衣着光鲜的某个年轻小伙子将自行车停在一旁,带着三四个小弟,在街道拐角处戏弄镇上那个年近四十,因为先天侏儒而至今未婚的汪叔叔(他们戏称矮脚崽)。
夏玉甚至还瞧见,前几天跑到她家门口蹲着躲雨的那条骨瘦如柴的小黄狗,那只长着两只水汪汪大眼睛的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因为她娘不让收养,此刻已经成了别人的盘中餐,而它的皮毛,正明晃晃地挂在狗肉店门口的大铁钩上,伙计进出时还把它碰得一荡一荡的。
夏玉望着小黄狗的尸体,鼻子忽然一酸,泪水瞬间将眼眶充满了。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她无声地哭了,眼泪混杂在雨水当中,分不清哪里是雨,哪里是泪。夏玉不自觉走上前去,想最后见一眼她的小黄,想和它道个别。
还没等夏玉将胸中的懊悔和痛苦默默道尽,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好端端的挂这里干什么?塞手塞脚堵门堵路。”
伙计堆着笑应和:“好嘞好嘞,我这就收回去。”
他们怎么能这样?!夏玉想冲上去和他们理论,只听中年男人对身后的狗肉店老板老彭说:“找我来什么事?”
老彭说:“也没别的事,老靳,我听说小海要结婚了?”
“八字没一撇呢,吴玲给他相中了几个,那臭小子一个都没瞧上。”
夏玉的大脑轰地一下:“老靳”?“小海”?后面的话她再也没听清,她只感到一股强烈的裹挟着悲痛和愤怒的力量势如破竹一般从丹田处升起。
这股力量就像一头猛虎,又像一艘火箭,畅通无阻地穿过她的肠胃,穿过她的肝胆,穿过她的脾肾,甚至穿过了她的心脏,经由她的血液冲上她的大脑。
夏玉两眼一抹黑,晕倒了。
“玉子,你醒啦?”
夏玉睁眼,床前的夏冰正关切地握着她的手。
“姐,我……”夏玉哽咽,实在说不下去了。
夏冰看见三妹脸色惨白,话没说出口眼泪就掉下来了,连忙安抚:
“别说话别说话,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姐去给你弄。”
“姐,你别走,陪我坐一会儿。”夏玉叫住要起身的夏冰。
夏冰拍了拍夏玉的手背,道:“嗯,好,姐不走,姐给你倒杯水喝。”
照顾夏玉喝了水,夏冰又问:“吃苹果不?姐给你削一个?”
“好,谢谢姐。”夏玉说。
“亲姊妹,那么见外做什么?”夏冰边削苹果边说。
吃完苹果,姐妹俩无声地待了片刻,夏玉打破了沉默:“姐,我有话要和你讲。”
夏冰问:“什么话?”
夏玉有些纠结:“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讲吧,咱姐俩有什么不能谈的。”
夏玉终于鼓起勇气问:“姐,你现在和靳海大哥还有联系吗?”
夏冰知道夏玉性格敏感,只想到妹妹还在和黄爱秋生气,可能是要和自己说不愿意随导演去拍戏的事,没料到对方突然把话题指向了自己:
“啊?什么?你讲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