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人迹罕至的钟粹宫西配殿的大门被叩响。
趴在桌上沉思的卫答应猛然一怔,那些吵吵闹闹的宫人们不都叫她想法子给撵出去了吗,怎么还有人敲门,怪礼貌来。
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烛台上的乳白蜡烛剔下来,拎着不算轻盈的黄铜手柄,向不间断发出声响的木门走去。
“吱呀”,明显有些年头的木门闷闷的敞开,夜晚凉丝丝的空气袭来,她摩挲着粗糙的金属块凹凸处,背在身后的手一瞬间握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新东西变形。
“卫答应安好。”
握着烛台的手一瞬间松了下来,着沁雪如意白云衫的少女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失意。
“请庄贵人安,谢贵人关心,宓月是个没福气的人。”
皎洁的月光落到她沾着泪的眼睫上,仿佛镀了一层白霜,愈发显的人儿单薄。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重重的水蓝浣花锦袖垂下,什么东西骨碌碌的滚到了角落。
陵容脸上适时的挂上了三分理解三分心疼四分欲言又止:“我苦命的卫妹妹啊,她们好歹毒的心肠……这人多口杂,不妨借一步说话”
卫宓月眼神中闪过一抹暗光,连道:“姐姐快进。”
转过身去,眉头已高高颦起,这庄贵人话里有深意啊,她知道了什么?
莫非被我猜测准了,侍寝的事真是被人暗害?是小红,还是其他没被看出来的?
前脚对门东配殿的欣常在刚出门,后脚这人就来了,消息这么灵通,说不定真知道什么也不成。
她转回身看小腹隆起的陵容,圣眷在身的宠妃稳稳的跨过门槛,雪白莹润的面庞被烛火添了几分暖意,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身后宫女手脚麻利的关上大门。
卫宓月清晰的听到了从敲门声响起就开始狂跳不已的心跳声,“庄贵人,我是被人害了吗?”
陵容但笑不语,侧头看向默默立在身旁的“宫女”。
那不起眼的宫女摘下兜帽:“给卫答应请安,臣太医院学徒卫临。”
卫宓月惊的捂住自己涂了一层薄薄唇脂的樱桃小口,顿时混杂的铁锈味弥漫鼻间,她不由皱了皱眉。
“劳烦小主回忆一下,您侍寝之前,内务府是否送了两盆玉盏金台?”她面前的年青小太医一脸严肃的说。
是,长长的绿白花瓣儿,还犹带着晨时的露水。
她听到她冷静的回答。
然后,对面的小太医面色放松下来,眼中满是了然,他略带同情的说:“卫小主,这玉盏金台若药用,则具有清心悦神,理气调经,解毒辟秽之功效。但其原生草本从鳞茎到花粉,均有大量毒性,沾上它的汁液会引发红肿,大量吸入则会引发手脚发冷,严重甚至导致休克……”
不待他再说下去,卫宓月冷冷的一张俏脸已经开始发青了。
怄气归怄气,她倒也算懂事,立即就要下拜。
一直关注她神情的陵容眼疾手快的拉她……没拉住,叫人呲溜一下滑跪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
陵容讪讪的搓了搓袖摆,赶忙摆了一副威严面孔:“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请姐姐指点一二。”卫宓月也是干脆利落。
陵容眼中闪过一丝讶意,好爽快,还以为这一趟怎么也得费些口舌。
这也好,不担心回去路上撞到那不知道今世还在不在慎刑司打地铺的欣常在了。
要知道,景仁宫里,余莺儿可忍她很久了。不过今世余莺儿有所收敛,今天的事态如何发展,还不好说。
唉,孽缘啊。
陵容心里想东想西,面上堆的冷肃庄穆如冰雪般尽数化了去,融成了一汪被日光烤暖的水。再开口,便是如春风浮过,叫旁边侧耳偷听的小太医揉了揉发热的耳朵。
“卫妹妹有所不知,现这宫中,能调动内务府的,只有四个人。不说皇,除一个有包衣背景的夏常在外,只有宫权在握的华妃和表面已不理内务的中宫皇后。”
“妹妹不必疑心夏常在,她位分低也没什么阴毒心机,就是浮狂了点。我和她同居一宫,朝夕相对,多少知道点底细。”
卫宓月想着对门的欣常在,心里有数了。
“华妃跋扈无人不知,前两天才磋磨完我宫里那富察贵人,不怕告知妹妹一声,那富察贵人回来时,裙下小腿都打颤。”
卫宓月回忆去请安时富察贵人那明显娇生惯养的样子,咽了咽口水。
“所以,华妃若要找妹妹麻烦,自不必这么迂回。”
卫宓月心中一沉,既然如此,最后剩下的,只有……
“只有当今中宫。”
面前华冠丽服的庄贵人语气淡淡的,吐出的话却如一道惊雷响在卫宓月耳边。
“为何……”她想不出。
“余莺儿的资质,妹妹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