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背对众人,站在窗前,远远眺望着不远处的玉阳城。
两座城市隔得并不远,却因这战争,多少人家园近在眼前,却有家不能回。
她身后众人,面对那截张纶的断指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后,赵副将率先开口,“将军,你刚才在城门下对那名来使说,城内有他们主子的宠妾,不知是……”
“是我推断罢了,今日那些舞姬大部分应该都说得是真话,但唯有最后一个女子,她替哥舒厉传完话,张纶便失去了理智,加上我看她虽然衣衫褴褛,但身上却是完好无损,不似其他几位女子,显然是经历了不少……折辱,所以我猜,她是故意激怒你们,那句话,不是传给我听的,是传给大丰男儿们听的,好使你们冲动行事。”
穆九倾所料无错,那最后一个故意言语相激的歌姬的确是有意而为之。
不过她并不知道,此女不是哥舒厉的妾室,而是他兄长哥舒震的宠妾。
此为后话。
即便现下众人意识到穆九倾慧眼识人,但这计谋终究已经成功了,张纶就上当了。
“可……”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当时便把话说明白了,或许张纶就不会这么冲动?”穆九倾抬头,眉间冷然。
“你们都不服我,我无凭无据,便是把心中所思和盘托出,你们当时一定会听信于我吗?不过一句妇人见识便会否决了。若你们自己有决断眼力,也不至于此。哥舒长天当年和林老将军势均力敌,但他几个儿子可不像林赋禅那般酒囊饭袋,你们太过轻敌托大,才会导致出师不捷。”
几人纷纷低下头去。
穆九倾先前叫他们暂且忍耐,他们没听进去,她说敌人有设局,他们没看明白。
这根断指,才终于让他们明白,过去那些行军打仗的经验,不足以让他们在战争的残酷和时代的变迁中托大。
但,他们仍不好意思承认穆九倾是对的。
毕竟这样一个女娃,比他们有的人闺女都小几岁。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穆九倾已然转过身来,低声道,
“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赶来这里,张纶是去打头阵的,若就这般死了,将士们还没打,气势上就输了,我打算找三五个好手,乔装成商队潜入玉阳城将他救出。”
众人一听,皆有些吃惊。
“将军要救他?”赵松柏开口,说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他们没想到穆九倾三番两次被张纶挑衅于人前,竟还如此不计前嫌。
“这是为了士气,况且我和张纶并无私仇,他不过是看不惯我接管林家军。但,回来以后,军法责罚免不了。反正……也等回来了再说。”
穆九倾说完,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她连日来舟车劳顿,并不比其他人轻松,眼下出了这档事情,她当真心中窝着火气。
若是魏宸淞在,定不会像这些蠢人一般,弄得她这么疲于善后。
……魏宸淞,她怎么会这时候突然想起对方?
穆九倾微微惊了一下,回过神,努力不去想那男人蛊惑人心的眼睛,和他眉间蕴着那抹孤傲,讽笑着说世上都是愚人的表情。
稍加思索,她再次开口,“传我命令,把那个女人挂在城门上,哥舒厉若要救她,就得应承我们几个条件。”
不等她说完,几名统领竟是学会了举一反三。
“让他把玉阳城吐出来!”
“让他退兵十里!”
“三十里!”
穆九倾捏了捏眉心,因为这几个老匹夫,脑海中好容易淡化下去魏宸淞的脸,又清晰浮现了起来。
他会不会为了她尽早赶来这西疆的战场?
有那么极为细微的一刻,她似乎只是想见到他,无关战事,无关天下。
回应她的,不过是心底里的一声叹息。
她耐着性子,回答这几个统领,“他不会为了个女人这么做。”
穆九倾这句话,是在提醒他们,哥舒一族的男人不会为了女人放弃权利,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魏宸淞。
她定是孕中多愁善感的关系,竟总想起那个屡次要杀她的男人……
凝神,集中心思,穆九倾,你只能靠自己。
她这般不断心中重复数遍后,再开口,声音格外沉着冷静,“我要你们把那女人挂在城门上,不过是声东击西。等下我亲自带人去救张纶,此行凶险,要身手最好的,赵副将,你再去挑四个人。我们入夜后就出发。”
六人快马轻骑,救回张纶,兴许还有些胜算。
“将军大仁大义,我倒是感激,可你摆明和张纶不睦,又亲自去救,甚至不顾主帅应稳稳坐镇后方的传统……怎么说呢……总有种卖人情的嫌疑,恕我难以相信你。”
说话的是林老将军另一名王姓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