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九年春。
一个杏衣宫人,正在宁德宫后的甬道上,向着尽头的小门频频张望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后,宫墙上垂下的紫藤花已拖着长长的阴影,一点点爬上她的衣角。天色马上就要暗下去,宫人紧紧地绞着手绢,着急的来回踱步。这里是前朝旧宫,也是皇城内最靠西北角的宫殿,极为偏远,先帝许才人去世后,就一直空置,如今已逾十年,此地荒草丛生,向来无人,夕阳西下,照着宫人焦急狭长的影子。
终于,在甬道尽头,一声轻响,咿呀传来,宫人抬起头看去,小门开了一个缝,一个青衣少年溜了进来。
“您可算回来了!”宫人终于松开手绢,急急上前拉住少年的手,“我的小祖宗啊,今天怎么迟了那么久!”
“没有很久吧,婉华,我估摸着也就迟了一炷香的时间。”青衣少年梳着一个书童的发髻,看着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形修长,容貌极为清秀,眉眼未长开,但已有英气与丽色,他身上的青色衣服大了一些,风一吹,更显得他身形纤细。
“这还不迟吗?可是出大事了,您可知道,今天下午,皇后的召令是一道道往咱宫中送呐……”宫人道。
“出了什么事?”少年问道。
“还不知道呢……孙姑姑在前面周璇着,我就赶快从后门跑来接您……”婉华心急,说话都有些磕绊。
“有孙姑姑在,那倒是可以慢慢回去。”少年粲然一笑,这一笑灵动明媚,竟有几分女子模样。
“使不得啊公主。”婉华急了,“您这是要奴才的命。”
婉华絮絮道:“听说皇后娘娘身边的碧华姑娘脾气大得很,为人难缠,久等您不来,现在指不定在宫中拿架子呢!”
“那你也快些走。”杨如璟边说着,边拉起婉华的手,还未走几步,转过弯去,就看见甬道边停了一架小小的马车,她面露喜色:“我的好婉华,今天你竟连马车都给我赶来了。”
语罢,她便足尖一点,翻上了马背:“来,本公主给你驾马。”
“奴才来吧,您怎么会驾马呢?”婉华爬上马车,“您快下来,小心别摔着。”
“婉华小看我了。”杨如璟道,“去岁父皇在弘文院旁再开扬武院,一连进了几十匹好马给大家训练骑射,沈飞白见我感兴趣,便教我骑马!我虽然有点学得慢,但也日日练习,早就学了一年多了!”
“驾马哪有在马上的!”婉华还是不放心,絮絮道,“公主来陪奴才坐着,也教教奴才,怎么赶马才快。”
杨如璟玩心一起,脚踩着镫子借力,在马上一翻身,身子轻盈一转,青衣飞舞间便从马背上跃到了婉华身边。
婉华没注意,被吓了一跳,她紧紧抓住杨如璟的手臂道:“小祖宗,你怎么不好好的走,若是刚刚摔下去……”
“哎呀,你再不让我赶车,我们再耽搁一下,孙姑姑怕是撑不住啦!”杨如璟笑道。刚刚那一跃,扯得她青色的发带散了,一头青丝尽数散下,乌发青衣,更衬得她肤白如雪,笑靥嫣然。
“那孙姑姑又得训我了。”婉华闻言赶快放开手,有些害怕。
马车匆匆穿过宫道,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杨如璟边驾马,边仔细观察着周围,若是正好撞上宫中的人,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枝节来。
她所居住的长宁宫离宁德宫不远,都是前齐朝留下的老宫殿,算算已有两百多年的年纪,宫殿大都衰朽。南楚建国之后,两位皇帝都奉行仁爱之道,主张休养生息,关爱子民,不兴土木,只是偶尔修缮旧宫,不做新建,所以直到先帝时,宫中之人大都住在这些旧宫之中。
直到她的父皇继位之后,一反前态,尤爱奢华,嫌这旧宫小气寒酸,加之宫中每年广进美人,也都需要居所,便连年往西南方向修了很多新宫殿,又建戏台、琴楼、马球场、花园等,因为金碧辉煌,气势宏大,又有奇珍异宝,花草树木,如同仙境瑶池一般,又统为称西南琼苑。
为能得沐君恩,有权势的后妃们大都早早搬了过去,再后来,后宫六局的尚宫、尚仪、尚服局等宫人也都全迁了过去,一时间西南琼苑热热闹闹,繁花如流,宫中人大多在那边行走,更衬得前齐旧宫冷冷清清。
长宁宫原就是挨着旧宫的最边上,平素只有夜间巡逻时,才有人偶尔过来。
杨如璟是一个没什么恩宠的公主,栖身在这旧宫中,无人问津,无人来访,早就是常态,日复一日,她也习惯了这清冷闲适的日子。
两年前她便偷偷溜出宫去,在弘文书院听学,仗得此间人稀,倒也不惹人注意。平日里,为了害怕被人撞见,平添麻烦,她们虽走的是宫中荒道,但是也很少驾马车,只是每日步行来往,风霜雨雪,向来如此。
今日婉华牵来了马车,想必事出紧急。
“婉华别急。”杨如璟驾着马,虽有心忧,但也轻声安抚婉华道。
婉华眉头紧锁:“我们长宁宫素来与宫内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