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妹!快点过来吃饭!”
江星澜恍惚一下,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见自己手握三炷香,眼前是三张粗糙的牌位,前后排列,用繁体字写着:江祖德、汤玉凤、江辉才。
檀香的光点忽闪忽闪,白烟袅袅上升,拉出或虚或实的三条曲线。
找回意识的同时,江星澜的头忽地痛了起来,不属于她的记忆冒进来,她看见一个瘦矮的短发女生去上学,闹着辍学,参加爸爸的葬礼,和两个男孩相拥而泣……
那个瘦矮的女孩子叫江雪花,今年二十岁,因为长得整条街同辈里最矮,从小到大就被叫“豆芽菜”,去年爸爸江辉才去世,妈妈张阿敏健在,有两个哥哥,家里住在仄逼的楼房公屋内,主要收入来源是爸爸遗留下来的鱼肉摊,一家人挤在不到四十平米的屋子里,普普通通地生活,水平刚过温饱。
而她所在的地方,是八十年代的香江。
“豆芽妹!”二哥江顺发从外面门帘探出脑袋,又重复了一遍,“过来吃饭啊,耳朵聋了?”
江星澜回过神,将三根檀香插在香炉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回忆着,随着习惯往门口走。
她,江星澜,21世纪女大学生,春节回乡祭祖,半分钟前嘴里还念叨着希望爷爷娘娘给点钱花花,怎么一眨眼就到这儿了?
而且她身上穿着淡黄色四角平裤,白色背心,底下一双蓝色人字拖,细瘦的小腿上稀疏印着蚊子叮咬的痕迹——怎么看都像是南方夏季标配。
她这是冷不丁穿越到哪儿了?会不会等下又穿回去了?
门口走廊边,张阿敏麻利支起折叠桌,大哥江顺福摆上椅子和碗筷,这才由江顺发端上饭菜。
江星澜坐下,头上悬挂着早上晾晒的衣服,走廊下回字院子,七七八八摆满杂物,多是洗漱用品,而走廊两头,也有不少人像他们一样,灶台就在窗户下,他们将桌子摆出来吃饭,为的是节省空间。
而此时此刻,闷热得很,才刚坐下,江星澜身上就渗出汗水,头晕更严重了。
张阿敏见女儿不对劲,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阿妹中暑啦?”
原来是中暑了?江星澜迟钝点头,兴许正因如此,她才会穿越到这位江雪花身上。
江顺发笑道:“豆芽妹刚才还拜拜爸爸,说要发财呢,还没发财先中暑了,看来爸爸不想你发财,想你早点嫁人啦。”
江星澜用筷子戳了二哥一下,“你个坏蛋眼镜仔,嫁人哪有发财重要!”
她口中自然吐出的是香江方言,是江雪花固有的习惯。平常兄妹俩就喜欢斗嘴,大哥和妈妈早就见怪不怪了。
吃到一半,张阿敏停下筷子,严肃地说:“阿福工作稳定了,再过阵子加薪就可以申请公屋,申请到了就做婚房。”
江顺福略微错愕,“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张阿敏用筷子指了指自家窗户,“你看屋子这么小,到时候你和二弟娶媳妇生崽,要怎么住?”
江星澜顺着筷子望进屋子,即便现在是夏日白天,里面也透着昏暗的气氛,江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三个孩子只有大哥江顺福上了大学,现在在银行当柜员,只要过了试用期,薪水提升,就能达到申请公屋的标准。不过到时候想要申请大一点的房子,还得先结婚。
张阿敏放下严肃,笑道:“阿妈我在银行门口看了,里面的姑娘靓得很,谁成为我儿媳我做梦都要笑醒。”
江顺福似有为难地笑了一下,并不接话。
张阿敏对着江顺发变了脸,“还有你也要争气,渔船不能混一辈子,好歹也是高中毕业,不要软皮蛇,早点去找份正经工作,让你爸爸你爷爷在地下安心。”
江顺发往后仰了仰,很无所谓地笑着。
张阿敏又看向江星澜。江星澜停下筷子,准备认真聆听。
“阿妹你……早点嫁人吧!”
江星澜撇了撇嘴,埋下头扒饭。
三妹江雪华平日里很乖巧,当年闹辍学也只是想把机会留给哥哥们,之后就一直帮爸妈卖鱼。
吃完午饭,大哥江顺福去上班,二哥江顺发被打发去找工作,江星澜因为中暑,被留在家里睡觉。
睡觉好啊,没准睡醒,她又回到二十一世纪自己的房间里,那里有WiFi、空调、游戏机,本来放暑假她还约了高中同学去游戏城玩。
三妹和妈妈张阿敏同住上下床,她刚躺下,张阿敏就从外面提来一台绿叶风扇,还有半盆冰块,放在床尾。
张阿敏一边安排一边唠叨:“楼下日用店那个衰仔阿鑫,让他拿个冰块还要收我五块钱,他怎么不去抢?你闭眼睡啊,睡一觉就好了……”
风带过来冰块的凉气,江星澜燥热的身体有了些许缓解,她早就吃了药,现在晕晕沉沉,听见张阿敏的声音变得柔和,她翻了下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