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太平久了,天帝的安荣也享得久了,今日这番,接二连三地被下了脸面,已全然没了好声色。
沉默地望着直闯四十九道天宫门,裹挟满身冰寒煞气而来的陆吾,听着地上天门守将告罪的话,天帝面上阴云滚滚,沉沉压顶。
跪在地上的仙将久久不闻天帝之声,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却险些破了胆,再不敢直视天地帝君之怒,直趴伏到了云尘里。
良久,天帝才淡声道:“自去正法殿领罚。”
处置完了两个仙将,天帝才望向闯了天宫的陆吾。现下这般形势,他自然是明白了,这来抢人的,也只能是刚刚不知所谓了大半日的白泽帝君招来的。
白泽帝君摸了摸鼻头,迭声催促盛琼道:“四丫头快给本帝君找个地方歇歇脚,洗洗尘,这一路赶来,可累坏这把老骨头了,走走走,快引路!”
盛琼低声道是,无奈地和白奕对了个眼色,不见天帝阻拦便带着白泽帝君走了。
天帝只盯着陆吾,问:“神官是有何天地存亡攸关之大事,需得今日强闯九重天?”
“来接我昆仑之主回家。”
陆吾面色霜寒,说话间不复往日的散漫不羁,语调冷硬得很,周身神力激荡,灵气波纹几乎都隐约可见。
说罢,不管天帝,径直便走向瑶池,越过半池水,停在了一丈外,抬手间,仿佛不是抹去云水结界,却是搅动了万钧雷霆海。
轻轻摸着盈阙支撑不住幻术的皑皑长发,怒火从陆吾静了数万年的心头燎起,瞬息已燎原。
微微敛眸,压下满眼惊怒,陆吾不发一语,抱着盈阙走下瑶池,在拦路的白弈面前止步。陆吾越过白弈,望向天帝:“敢问天帝,我昆仑之主难道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
天帝敛袖负于背后,神色如常道:“雪女牵涉魔族之事,身负嫌疑,却不予天族解释,屡屡逃匿,神官以为如何?”
陆吾说:“现下这般僵持也是无益,天帝陛下若愿放人,阿盈醒来自会陈明清白,若耽误了伤势,她醒不过来,天帝陛下打算拿什么还八荒六合一个昆仑之主?”
他一再压着心头火气,显然打出天宫的匹夫之勇于现下是为智昏之举。
然天帝却略略瞥了眼陆吾怀里昏睡的人,仿似半点不在意。
白奕心中为难,但身为天族殿下,听得陆吾威胁,仍是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出言维护道:“神官言重了,雪女上仙尚未得天命,承继昆仑帝君位。”
“是神官糊涂了。”天帝微微颔首,风轻云淡地说道,“雪女若渡不过这一劫,天宫当倾举族之力助昆仑再凝一山灵雪精,以承帝位,神官不必担忧。”
陆吾齿隙间渗出一声冷冷的笑:“怪道当年太子泊抒于洛水之畔丢了性命,天帝陛下也不甚伤心,约莫继承父业的天孙元在陛下眼中也不堪在意吧?”
陆吾扫了眼旁立的白奕,续道:“毕竟陛下膝下,子孙满天。”
白奕:“……”
白奕一时失语——加起来都比天寿高的两尊大神,怎么就口角争执起来了?罢了,吵便吵吧,不打起来就阿弥陀佛了……
低眉顺眼的白奕,垂首间忽又听得天帝呼他名字,忙振振精神去听吩咐。
天帝随意指着他说:“你去,命司战之神点二十万天兵,守在昆仑四方之门同九井之门外,一旦见到神女盈阙,即刻拿下。”
白奕愣了一下,犹疑着问道:“父君,昆仑九井之门早已封上,数十万年未曾开过,也要守吗?”
“守。”
白奕拿不准这是真要发兵还是做个样子,只敢诺诺应声,却踟蹰着不敢当真领命离去。
天帝盯着陆吾,却沉声问白奕:“还不去?”
白奕躬身,口中连连应是,脚下却是几息也未挪出三尺。
“呵,想来请陛下一道往昆仑走一遭,也是一样的。”陆吾将抱在怀中的盈阙放下,松开一手,左手扶着将她揽在怀里,眼底寒凉一片,抬眼低低唤出两字:“剑来。”
刹那间风起云涌,铮铮然剑鸣声从西边尽头遥遥传来,弹指已至耳畔。翻涌奔腾的寒云里显出一分灼眼的剑锋光芒,长剑刺破团云,骤然见世,嗡鸣声声,电光石火之间云海乍静,飓风骤停,只余剑光万丈,夺天地之声,替日月华光,天宫乍起的风波又乍然落下,仿佛风云变幻,亦为臣服。只有上古的血腥戾气恍惚就在眼前身后,教人股战而栗,心颤不止。
纯白的剑身上不知哪年哪月谁人刻下三字——定风波。
“吱呀——”
白泽帝君推门的手缩了回来,咂了两下嘴巴,神情古怪地问旁边的盛琼:“你家如今竟穷困潦倒至此了?门户都腐成这般还不修修?”
盛琼眉尾一跳,抬手轻按两下,才复又摆出生动笑脸,一面引着白泽帝君踏进东望宫,一面解释说:“并非年久失修怠慢帝君,原是母后近来喜好古朴古色之风,而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