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玦扒开阿玄的手,静静地回望她:“今日或是我大限,我许诺种的花,还剩最后一枝,刚刚种好。”
阿玄颇感诧异:“这种时候,你还想着种花?”
“必有蹊跷!”凤守紧跟一句。
“我平生从不毁诺。”
花玦要了阿玄手中血还未干的匕首,刺破自己的手臂。
划开皮肉,一刀见骨。
露出一朵拇指大小的花,根植于骨,以血肉养护。
阿玄拔下那朵花,说道:“我们那的虫也是这么长大的,不过是养在死尸里。”
“以他人血肉为食的东西,无处不可见。”花玦话语淡漠,不露心绪,他提醒阿玄道,“骨生花,这是最后一个。”
阿玄轻捻花茎:“我肯放你,你便能死得其所了?”
她朝扶桑巨树方向扬了扬下巴,若有所指。
花玦不答,举步便要走。
没得到阿玄首肯,凤守自然不能放他,一剑刺向他面门,花玦瞬间召出流深剑格开。
僵持之际,凤守忽然吐言:“你守诺又如何,咱们少君一向口蜜腹剑,从不守信!落在少君手里,你还想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连后容都吃不准他是想反使激将法,还是当真动了恻隐心。
不过他们也并不在意他如何想。
阿玄拉下凤守手臂:“放他走。”
既无拦路,花玦一步成诀,足踏法印,飞身闯入两军乱战的迷厄渡,直奔扶桑巨树。
阿玄将殷红的骨生花簪在垂于胸前的大发辫上,眯着被雷电晃着的眼,拿伞挡了挡:“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凤守摩拳擦掌地跟上,只有后容神情忡忡,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阿玄,看着她状似心无挂碍的侧影,他目光又转向扶桑树下。
花玦一剑如破大浪,横扫一片涌来的神军。
他防备着面前那些咬牙切齿的昔日同道,缓步后退,直退到盈阙身边。
仿佛没有尽时的刀光剑影,忽然被一道轻柔之物挡住。
在一片血腥暴戾的气息里,盈阙嗅到淡淡的叶馥清香。
她睁开眼,一片袖角覆在眼前。
盈阙轻拽了一下,强提气力浅笑:“你来啦?”
歇了歇,她又道,“你可不可以逃走?”
“我刚威风一剑,天帝魔君都瞪着我们,这可逃不出去。”花玦背过手,没有回头,捏了捏盈阙扯住袖子的手,很快又松开,他清嗽一声,“不妨事,有我在。”
陆吾拖着半副残躯,得以喘息,而在后面一边稳住三清瓶,一边还要竭力为神军拖后腿的白泽帝君,也终于腾出手擦了把汗。
“白奕,天枢,摇光。”天帝忽然点名。
“在!”
“连同山河宫叛仙,一齐诛杀。”
天帝天旨,响彻云表。
什么叫一齐诛杀,这一句旨意是明令,要连陆吾盈阙同诛,几乎等同于判定昆仑通魔死罪。
白奕暗暗心惊,一瞬之间心思百转,可是神魔战中,他不能当众质疑天旨,否则只会动摇军心,造生大乱。
他只好跟着领命:“是!”
摇光亦不好受,他与花玦是搭伙惩治人间恶赌棍的老交情,可此时也只好眼一闭,往前冲。
看着旧日好友挥刀相向,花玦没有举剑迎战。
他决然转身,对魔族大军高声一喝:“神族当年从未想要舍弃魔族!”
此言一出,神魔或恨或怒,皆是一震。
冲在最前面的摇光停了下来,拦住天枢,小声对白奕道:“殿下等等,兴许花玦当真能说动魔族退兵呢?”
“放你狗老天的屁!”勾游一拳砸碎面前一名神将的头颅,沾着血的红白脑浆溅在唇边,被他舔去。
花玦神情不变,继续朗声道:“五帝只想为你们祛除浊气,虞渊烬池可以减缓浊气滋长,这便是最好的证明,若非五帝去后,神魔不和,魔族浊气早该尽祛。”
魔君若耶挑眉望向天帝,见天帝面目阴沉,遂决定再容花玦多说两句,最好是能气死天帝。
他信步残尸战火之中,又随手截断数道打向阿玄的神力。
阿玄抚着长辫撇撇嘴,离他更远了些。
“小子猖狂!”勾游隔着数十丈远,向花玦喝道,“你今日便是说破了天,也休想阻拦混沌浊气侵入三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尚且不以三界为重魔为轻,”花玦低眉垂眼道,“而况我乎?”
衡滟颇感意外:“没想到还有如此明理的貌美神仙,待本将军今日功成,便饶你一命,携你同归!”
说罢,衡滟大喝一声:“勾游助我!”
在勾游的掩护下,她提刀清出一条血路,只待解决了那三个天族神君,她便能攻占下扶桑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