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禾感到一阵闷热,她动了动,下意识想离面前这具热乎乎的身子远一点,却被牢牢禁锢住,动不得分毫。
……好吧,得哄。
她摸不准疯子的脉,犹豫了一下,只好盲人骑瞎马似的乱哄一气:
“你可还记得,谢使者说的,若更改了这瓮中的事物轨迹,便有遭反噬的风险?”
彭侯不应声,她只好自顾自道:“白日我瞧你脸色苍白,其实一直有些忧心,想来是因带着小栓堆雪人的缘故,遇上了反噬。
“诚然这堆雪人与化解关小栓的执念息息相关,不得不为,可我方才要管的,却是桩闲事,没的拉上你一起冒险。
“我非有意要撇下你一个人,只是想着,那桩闲事很有些傻气,你约莫是不屑做的,我若当着你面做,你见了恐怕也要不高兴……”
这些话其实也并非敷衍,大半倒是真心,虽则这真心放在彭侯身上,一样很有些傻气,毕竟……楼小禾半点犯不着替他想得这般周到,她可是盼着他死的当世第二人——至于这第一人嘛,非彭侯自己莫属,楼小禾甘拜下风。
她胡乱哄着,想起彭侯不喜人絮叨,又猛地收了声,半晌,悄声道:“你……生气了?”
冥鸦瓮里的夜很黑,黑得像浓墨,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到彭侯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均匀,有力。
这个人,连生气也从容,只她独自惶恐。
“小禾。”他又唤她,语声平稳,听不出喜怒。
“嗯。”她被圈在彭侯胸膛前,闷声应了一句。
“在我这,你无需看眼色。”
楼小禾一怔。
“迁就,关照,有眼色……这些无甚不好,只是于我,多余,而且碍眼。”
“……”
疯里疯气的言语,楼小禾竟然听明白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彭侯野犬,从来只被人臣服仰望,像楼小禾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自作多情地“为他着想”,在他看来,非但可笑,且要算一种冒犯。
这个人,平时看着没什么架子,但其实骨子里霸道蛮横得很。
她无声翻了个白眼,口中乖巧道:“知道了,我往后再不会了。”
顺毛捋果然没错,大魔头似乎很满意,温声道:“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乖一点。”
楼小禾:“好。”
“我不会死,但你会。”
“……嗯。”
“我可以死,你不可以。”
“嗯嗯,知晓知晓。”
她敷衍地应着,忽然愣住。
隐约间,楼小禾似乎摸到了彭侯的疯脉:他之所以不悦,一来因她多余的眼色,二来也因她实在没眼色。
冥鸦瓮固然凶险,但彭侯不死金身,轮不到她来杞人忧天,再则,她的自作主张在彭侯看来,无疑是很不负责任的举动——所谓不负责任,倒不是对她自己,而是对彭侯。
毕竟,这位祖宗要实现他早日死掉的夙愿,还得靠她这个工具人,万一她冒冒失失出点什么岔子,岂不就辜负了大魔头所寄予的厚望?
“……”他这个气,生得倒是有理有据。
彭侯终于松开了她。
楼小禾翻个身,背对着他,睁着眼睛等天亮。
空气闷闷热热的,此时应当是盛夏了吧,她静静地想。
等天亮了,去给小栓买油腻腻的烙饼,还有甜津津的西瓜……
——没晦气男人的份。
*
刘管家说,大黄那天还是被炖了,依那什么郝仙人的意思,和一些金贵罕见的药材一锅煎,瞒着小栓,让他吃下了肚。
楼小禾很清楚,大黄其实早已经死了,眼下只怕早已重新投了胎,而自己异想天开,企图在这幻境里救一只死狗,又因为没救成把自己给整难受了……这实在傻得透顶。
但她还是忍不住难受,一路上怏怏不乐,直到闻见风里阵阵飘来的葱香气,才终于打起了点精神,紧着步子循味而去,“好像就在前面,好香。”
彭侯牵着她的手,默默配合她时快时慢的步调——今晨起来楼小禾便发现了,彭侯变得有些黏人,无论走到哪里,总要牵着拽着。
他们并肩走了好一阵,才终于瞧见了那个饼摊,距离远比楼小禾想象的要远。
香味飘出去这么远还这么浓,可见小栓对这饼的执念有多深,馋得有多紧。
楼小禾走到摊前,咽了一下口水。
摊主正将擀好的饼胚往饼铛里摊,饼胚略厚,却也能透过面皮瞧见密密匝匝的葱花,可见搁葱时一点不手软。
油花滋滋地响,楼小禾巴巴望着,见那饼翻了几次面,愈发金黄,嗅着浓郁的葱香味,她有些犯迷糊。
“口水,擦擦。”彭侯嗓音含笑。
楼小禾一愣,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嘴,干干净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