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栗目瞪口呆的看着缓慢浸湿岑兴邦白色手套的液体,一时间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想想又确实是这些人的风格。
她的目光移向那只布满斑斑锈迹的治疗床,上面那个被肉质藤蔓扎根的身体根本看起不清模样,只能从间隙中的长发,勉强辨认出一个女性。
谷栗的声音带着点滞涩:“塞西尔,你……是愿意的吗?”
说完她又有点后悔,塞西尔每天的精神状态比他们好多了,大概是还算满意现在的生活吧。
果然就见从天板上垂落的无数根藤蔓扭了扭,塞西尔欢快中带着骄傲的声音响起:“我除了占卜,还是唯一一个传承了治愈能力的高级种!大家没我不行嘛!”
谷栗忍不住微笑:“辛苦你了。”
岑兴邦适时上前一步,为她解释道:“当年塞西尔小姐的身体太过虚弱,承受不住森之眷属的污染,王只能出此下策。”
谷栗面前的藤蔓骄傲挺胸:“然后发现,经过我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拥有同样温和的治愈之力。”
谷栗注视着岑兴邦手中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东西的黑色液体,抿唇猜测:“所以他们买药剂是用来治疗?”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从岑兴邦那张鹿脸上看出了类似嘲讽的高难度表情,心中的猜测逐渐向黑暗的方向偏移。
“他们用来注射给那些被污染但是被判定为还有价值的人身上,塞西尔的血液中是极为温和的污染,附带一些对人类来说聊胜于无的治疗效果,总之那些人的存活率听说还算可以。”
谷栗摸了摸头发,岑兴邦的脸变得好可怕:“再怎么说也是污染,他们活下来之后不会变成我们这样吗?”
最关键的大概就是这里。
岑兴邦手指拂过那根断裂的枝条,鹿脸的线条冷硬,那双本该温和如水的鹿眼,在他身上总是含着冷意。
“他们当然和我们不一样,经过塞西尔稀释过后的血液,让他们成功度过最痛苦的异变过程,他们是除了光之子之外,更加特殊的人群。”
“被称为新人类。”
谷栗陷入了沉默,既然被塞西尔和王的血液拯救的人们被称为新人类,而靠着坚强的意志力保留神志的异种之城的大家又算什么?
这座被所有人忌惮厌恶讳深莫测的城市,又凭什么被抛弃,被遗忘?
谷栗的心头忽的燃起了一团火。
她看向那双冰冷的鹿眼,不假思索的张口:“让我去吧岑先生,就算是身为王的自觉,我想要带大家出现在联邦面前。”
她的满打满算在这座废弃又充满不屈生机的城市中,待了不到半年,竟不知不觉间对这里产生了浓厚的归属感。
鹿头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肩膀的苍白少女,不论是脖颈还是手腕都看起来能够一折就断,前不久还为了他们在病房修养了一个月。
塞西尔都开始为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瑟瑟发抖了,就算是城中最喜欢口胡的蓝瑟,都只敢在岑先生面前当一只三好章鱼。
栗栗居然敢这样对岑先生说话!
塞西尔一边被她的话感动得呜呜流泪,一边悄悄伸出触手,要是岑先生打算动手,她就直接拉开房门。
让外面那群人直接掉进来,一起承受岑先生的怒火!
冷冰冰的看了谷栗半晌的岑兴邦,忽然轻笑一声。
塞西尔:岑先生不会气傻了吧!我们栗栗是多好的孩子啊!
小孩子有点梦想总归是好事,不要打击的太过了吧。
岑兴邦在塞西尔惊恐的眼神中抬起了手,缓缓放到嘴边,塞西尔大大的松了口气。
别打孩子就好……啊啊啊啊啊!!!
塞西尔不存在的眼睛惊讶的突了出来,吊在天板上的细长藤蔓像得了帕金森一样颤抖。
岑兴邦垂着一双冰冷的鹿眼,将没有沾染血液的手送到唇边张口叼住了手套边缘,将其取了下来。
谷栗还是
头顶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她微微睁大双眼。
岑兴邦语调几不可查的上扬:“真是一个好孩子。”
谷栗惊呆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看着再次慢条斯理带上手套的岑兴邦,语调艰难的说:“岑先生真的好像我未曾蒙面的爷爷哦。”
让她有种自己是刚刚懂事的小女孩的感觉。
塞西尔的枝条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诊疗室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门板都挡不住的狂笑传了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她居然说岑兴邦是她爷爷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说起来算算年龄也的确是差不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塞西尔忍到她的枝条都快断掉了,但是岑先生还在面前,她只能忍到内伤。
她看向谷栗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慈爱,真的说起来的话,算上被遗忘在这座城市的时间,大家也都是做栗栗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