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琢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湿透,新换的衣裳袖口上已经殷红一片,北笙是用剪刀一点一点剪下来的。
伤口犹如一道永远都合不上的峡谷,“谷”中泛着晶莹水光,轻微一个晃动,血水顺着那峡谷就流下来了。
北笙强装镇定看他一眼,淡淡地说:“裂得太深了,得缝几针。”
郎琢的左手微微蜷了一下,问:“缝几针?”
“不知道,十几针吧。”
北笙转身打开了药箱,消毒的药水倒在伤口上,郎琢疼得浑身都在颤栗。
郎琢眼中泛着水光,注视着她穿针引线,看着她用尖尖的镊子夹起了弯弯的针。
北笙抬眸问他:“需要学生叫他们进来按着大人吗?”
郎琢握紧了拳头,皮肉因发力而发疼,他说:“不用。”
北笙冰凉的手拍拍他紧绷的手臂,说:“那大人放松。”
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郎琢心头万般浮躁,却极力冷静的问:“我会死吗?有人说我的寿命只剩几天了。”
针尖穿过皮肉,郎琢浑身颤了一下,北笙若无其事的替他缝合,待到将那个裂开的峡谷彻底关上了,她才问:“大人拿不到解药了吗?”
郎琢摇头:“永远都拿不到了。”
北笙一笑,“那大人可能真的会死。”
郎琢似是不信的看她:“你就真的没办法?”
北笙冷冷的说:“学生不是圣人!”
“你怎么不是?”郎琢眉梢微动,朝北笙靠近一步,“太子都被乱箭射成一滩烂肉了,你都能救活,对我为什么不行?”
无形的威慑力压得北笙一时喘不过气来。
她到郎府来得匆忙,绾月来报说郎琢请她过府诊治时,她已经都睡下了。
是以简单穿了件芦苇绿的短袄,槿紫色的罗裙,发髻简简单单用一个木槿枝的簪子绾在头顶,便坐上马车来了郎府。
此刻鬓边两缕刘海垂在腮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低垂着,没有理会郎琢,也无法跟他掰扯为什么可以救太子不能救他,只顾收拾自己的药箱。
郎琢似乎慌了神,按住了她整理药箱的手,逼视着她,语气带了七分恳切:“我不想死,救救我!”
这不是往日那个斯文的、圣人般的郎琢,他是个顶着慈悲皮囊的魔鬼。
徐北笙惊魂丧胆,她瞪着郎琢,眼泪涌上眼眶:“若我说我也无法救大人,大人也会像刚才那样杀了我么?”
郎琢霎时清醒,他今日的举动吓到她了,不是他强装无事就能掩饰过去的。
他无比平静的后退一步,尽量离北笙远些,才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郎琢越是平静,北笙越是心悸。
房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她在发抖。
盯了郎琢半晌,转身又打开了药箱,一层一层的套盘取开,将箱子底部一个黑陶罐子取了出来。
从里头倒出一颗黑红色的药丸,颤着声说:“这也是毒药,你吃了它,若是命大,以毒攻毒或许能彻底解了你身上的毒,往后每月服用一次这个药的解药,一年后也可不用服解药了,若是……大人命薄,左不过也是毒发身亡,就看大人敢不敢赌了。”
郎琢一笑,一片云彩淡雅的俊朗,稍一迟疑,便从北笙掌心中取过了那粒药丸,声音放轻了几分,“这么说,若是我命大,往后我的命就彻底捏在你的手里了?”
北笙咬着牙关,没只从药箱拿出白陶罐放在书案上,才说:“这是解药,每月一粒,不要多吃,吃多了也会死!我才不要拿捏你的命!”
郎琢敛目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还有办法。”
最后的救命的办法就在眼前,他没有再犹豫,仰头将那红黑色药丸放在了嘴里。
才问:“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原来的毒解没解?”
“明日,明日晚上大人若还活着,那便无碍了。”
北笙低头收拾起自己药箱,绕过郎琢身侧就出了书房。
郎琢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心头苦涩,闷闷一笑,低声呢喃:“何至于怕我怕成这样?”
北笙从书房出来,青阳还说要送她,结果她脚步快得连青阳都追不上,两个婢女小跑才能追上。
人是青阳请来的,也该他送回去。
晏清已经在郎府门外的马车上等候多时,见北笙出来,立即从车辕上跳下来,放下踩凳。
北笙脚下虚浮,几乎是爬上马车的,钻进了车厢才觉得浑身汗津津的。
“快,快走!”她催着晏清快些出发,好似身后有令人害怕的东西在追逐她。
青阳知道徐二姑娘今晚受了惊吓,也不敢多话,只骑马不近不远跟在后面,直到看着马车进了国公府的后门,他才回去复命。
斡风带着老仆已经将正屋收拾干净,拓跋钊的尸首连那个紫檀木的浴桶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