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晚上来醉仙楼寻欢作乐的人都比往常多了些。
菩然忙完才上了阁楼,郎琢已经在那听曲等了她许久了。
这一处阁楼是菩然转为郎琢所设,置了雅乐舞蹈,厅堂中央搁着一个大大的葫芦形香炉,舞姬们就绕着那个香炉起舞。
炉内香烟缥缈,郎琢闻着尚可,终究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斜斜倚在凭几上,舞姬在他眼前绕来绕去,眼缭乱,索性闭上眼睛假寐,唯有曲声还能入耳些。
菩然端了茶点进来,看舞姬舞得汗流浃背,都落不到郎大人的眼中,索性一扬手,先让舞姬退下。
原本有好一阵子郎琢都不曾来醉仙楼了,在太子遴选太子妃的事落定后他才有心情来醉仙楼坐一坐。
渐渐地,便来的勤了些。
只是每回来聊的都是盛乐的事,盛乐王的事,以及乐平王的事,菩然所期待的话题郎琢一字不提。
菩然偶然试探性的问两句,郎琢不是置若罔闻就是岔开了话题。
她又怕自己逼太急惹怒了郎琢,是以后来都迎合着聊他感兴趣的事,至于嫁娶的事一个字也不敢提了。
从前郎琢说要娶亲,菩然还暗自伤心了一阵子,后来此事不了了之,斡风和青阳都不知道原因,菩然当然也不敢过问,只是心头渐渐欢愉起来。
她将茶点轻轻放在案头,双手轻柔的去给他捶腿,柔声问:“这舞跳得不好,往后我便不让她们跳了。”
郎琢将腿从菩然的手下缩回,依旧闭着眼睛,淡淡的道:“跳不跳都可。”
反正阁楼内人多也热闹,若是她们嫌累不想跳也行,反正他也不想看。
菩然尴尬的手心半蜷,在郎琢身侧的软垫上坐下。
郎琢捏了捏眉心,满脸惫色,睁开眼睛坐正了,道:“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乐平王又在北方招兵买马,若盛乐王能伸手阻拦,他日太子登基,盛乐也可从大靖分一杯羹去。”
菩然低敛了眉目,轻轻一笑:“盛乐王怎么不知其中的利弊呢,他是有些不敢信大人您了,这些口头的利息他看不见摸不着,怕是早和乐平王达成了交易。”
郎琢手扶着额头呵呵干笑了两声,这两声笑混在悦耳的曲声中,让菩然毛骨悚然。
她给了琴师一个眼神,曲乐戛然而止,琴师们起身,抱着各自的乐器悄然退下。
阁楼内只剩郎琢和菩然两人,霎时变得安静。
郎琢道:“拓跋琅早该怀疑我了,他又不是个傻子,他们联手虽让我有些棘手,但本官也不是全无办法,蛇鼠一窝倒能一网打尽。”
菩然讪讪的问:“大人是有具体的打算了吗?”
郎琢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眼眸微微泛红,道:“我的谋略取决于拓跋琅和萧翊的策略,你盯紧了百金匠铺,若他们有异动就杀,一个都别留。”
菩然心头一跳,急忙道:“他们不会!我提防着,别让他们阻挡了大人所谋就是,若是没了百金匠铺,大人便与盛乐断了联系了。”
郎琢坐得腿有些发麻,起身抖了抖,说:“他们是你在管,个中取舍你自己看着办,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菩然点了点头,敛着的目光里似乎藏着了些什么,见郎琢起身,她也跟着起来,只是起得急了,腿下的软垫被她带歪。
她想了良久,才道:“盛乐王派人送了信来,说想邀请大人去宝定同他一见。”
郎琢眉头一蹙,“什么时候的事?”
菩然低声道:“信是半个月前收到的。”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向郎琢,麻黄的皮纸上圈圈道道写的是盛乐的字。
郎琢对这些文字并不陌生,直接从信封内掏出信纸抖开来读,只是目光落在“宝定”两个字上时,神色有些许不安。
想着太子那边已经从宝定返回,神思又明朗的三分。
他将信读完,走到香炉旁,揭开盖子,连同信封一起丢进了香炉里。
菩然试探着问:“大人要去见他吗?”
郎琢缓缓的盖上香炉,侧过身来淡淡的道:“拓跋琅既然有胆识跑到宝定,那就请他到京师来与我见面。”
菩然抿嘴一乐,“那他怕是不敢来。”
郎琢很确信,说:“他怎么不敢来?他有胆和乐平王勾结,觊觎着大靖的天下,若连京师都不敢来,那我只能低眼看他了。”
菩然道:“那我这就去传信。”
本来还有些不敢将信给郎琢看,如今看他信誓旦旦,才知自己多虑了。
郎琢转身走向案前,道:“你备笔墨,我亲自写。”
“是!”
菩然很快取来纸笔,在郎琢眼前铺开。
郎琢提笔沾墨,清冷的长眉微微一蹙,稍一思忖,便落笔纸上。
不赘多言,只邀请盛乐王拓跋琅来京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