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坦然一笑,凛然道:“大人多心了,我并不想出宫,今日言辞逼走范阳公主和莱阳郡主,一来是因为我的确讨厌她们,二来是因为她们会成为我参选路上的绊脚石。”
“也是她们心胸狭隘,只会对别人诋毁诽谤,而我只说了两句事实,她们便受不了了。大人若想和刘尚宫一样,看我不顺眼想要惩罚我的话,我甘愿领受。”
说完便垂下了眼眸,等着郎琢降罚。
郎琢负在身后蜷紧的手指,骨节紧绷的疼,心绪间涌满了说不清的暗流,似乎一瞬间就会从胸膛喷涌而出。
但却在片刻后就长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
他缓缓拾起案头的信封,揭开香炉丢了进去,顿时缥缈幽香的空气中夹杂七分纸张燃烧的呛鼻味儿。
郎琢微微笑了笑,在案前的软垫上坐下,淡淡道:“看来你对我送你进宫的事,充满了怨气。”
北笙身体微微发颤,心头的邪火是越烧越旺,何止是怨气,杀人的心都有。
心绪如海浪般翻涌了一阵后又潮返乃尽,镇定道:“渔船已随波启航,行至半途,无论谁从船上跳下去都会粉身碎骨,北笙哪敢有怨言,只愿同大人、同太子殿下,共进退,以达天下万民之愿!”
又道:“太子之愿便是我之愿,‘太子妃之位非徐北笙莫属’……”
信上的那句话北笙说得语气很重,此刻,她也希望郎琢也能下定决心,太子之愿也成郎琢之愿。
但郎琢做不到,他从软垫上起身,缓缓走向北笙,待到她身前,才驻足,十分平静的问:“你喜欢的人不是萧勖么?”
这一句话简直如雷霆般在北笙颅顶炸响,轰轰余音久久不散。
脑海彻底炸开,心头剧颤!
只一句话,便将她身上伪装的皮剥了个干净,彻彻底底、血淋淋展示了个清楚!
北笙从未想过自己心头对萧勖的那份热情和牵绊会被“喜欢”二字概括!
这是她不能承认的!
也是不想被人发现的!
心中千山万壑,纵有一处是为萧勖而留!
只是藏在心底的人和事,一朝被发现,便如宝藏被他人窥觉,她便只想隐匿更深!
却在心虚之际漏了怯,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慌张。
转而一想,她早已清楚自己和萧勖之间的来龙去脉,心中泛甜又泛苦的滋味容她偷偷品尝就好,没有前程和未来的事她从不妄想!
又有什么好慌张的呢!
她平静地道:“喜欢又能如何?萧大人又不是高枝上的海棠,我能随意攀折。他于我来说,不过是远山云雾,看得见摸不着!”
郎琢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眸,已从她的眼底窥见了那份没有掩藏住的慌乱,一时目光冷冽了几分。
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令尊令堂知道吗?”
若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前世两人皆是懦弱无能之人的同病相怜?
又或许是所有人都背叛她之时,萧勖以命护她的感动?
又或许是这一世她想伸手帮他一把,日久互通的心意?
北笙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这颗心为萧勖而活络了,心头那份如阳光拂面的暖意,皆因萧勖而生。
郎琢抿然一笑:“既然心有牵挂之人,还惦记什么太子妃?我送你进宫并不是让你成为太子妃的,你只需盯着那些贵女的一举一动就成,你心有七窍,这对你来说不难。太子信中所言之事,我自晓得处理,你不必放在心上!”
外头太阳已经西斜,即便门帘挂在门勾上,房门敞开了也没放进来多少天光。
北笙背门而站,亭亭之姿正好将那些许的光亮都挡了。
她彻底敛了神色,郎琢一时也分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他向来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唯独今日在嵯峨宫内,从萧勖和北笙心平气和的几句寒暄中听出不同寻常时,才觉事态超出了他的把握。
但看到萧勖告辞而走都没再看北笙,他这才气定神闲了几分。
此刻,他不管徐北笙有何念头,继续道:“你按我说的做,只要太子坐稳东宫,登基为皇,你便自由了,喜欢谁便嫁谁,我不会阻拦!”
北笙只觉得自己要被郎琢逼疯,周身血气上涌,于是山呼海啸般一泻而下,彻彻底底毫不遮掩:
“但我现在不想要自由了,我要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从大人逼我进宫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大人所交代的事我会照办,但我之所求,大人能不能成全一二?”
若北笙此刻是惊涛骇浪,那郎琢便是粼粼微波,他眸中潋滟着一丝水光,淡淡的问:“你不想和萧勖在一起?”
北笙只觉得郎琢此刻愚不可及!
她怒瞪着他,用尽全身之力辩驳:“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郎大人故意装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