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前头的常臻便回了神。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常戚戚,手里摇着浆的动作不便。只是目光深沉,不知想着什么。
“看不得人间疾苦?”魏清浅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不容跟上了常戚戚的思维,“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人间疾苦,心里头就会不舒服?”
这话问出来,他都觉得有些笑人。
听到魏清浅的笑,常戚戚不高兴,“你不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魏清浅赶紧解释道:“只是你这病因实在是前所未闻,让人匪夷所思。”
“那你说,不然我是为何?”常戚戚将自己的手往魏清浅怀里一戳,“你倒是给我把脉把出来啊。”
魏清浅无奈,一脸宠溺地捉住了常戚戚的手,握在手掌心里,“好,我信我信。”
“只不过…你为何看到人间疾苦就会心口痛?”魏清浅问道,神色认真。
常戚戚看着魏清浅的模样,突然心就很满。这样的胡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但魏清浅还是毫无理由地选择了相信她。
她身子侧过,靠在魏清浅身上:“我也不知道呀。”她说,顿了顿,接道:“大概是我心怀天下?”
说罢她咯咯咯笑起来。
魏清浅本以为她是认真说的,听到她的笑声便知她是瞎扯。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轻声斥道:“胡闹。”
虽被斥责,常戚戚倒是一点儿不放在心上,笑着笑着就想往魏清浅怀里蹭过去。
却被魏清浅抵住了额头,“常戚戚,你老实儿点儿。”他道,脸色微微酡红,“青天白日的,正经点儿。”
常戚戚看着魏清浅的样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话都没经过脑子就脱口道:“天耶,你这样子好像卿安!”
话音说出,魏清浅脸上的表情一僵。
常戚戚也更僵住,“呃…呃…”她绞尽了脑汁解释,“我的意思是,卿安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就是这般人模狗样,一副正经人的做派,但其实龌龊得很。”
“像我这般不正经还是像我这般龌龊?”魏清浅反问,看着常戚戚的目光幽幽。
此刻的常戚戚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没没,我只是说他,你可不是他那般,他可讨人嫌了。我看一眼都嫌。”
常戚戚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恳态度,又重音强调,“真的!”
魏清浅没说话,而是转过了头不看她。
常戚戚以为魏清浅还在生气,还要开口哄,就见他
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常戚戚闭上嘴。
常臻转头看来,“你听到了没?”他问魏清浅。
“听到了。”魏清浅严肃起来,“划过去瞧瞧。”
常臻笑得肩膀一耸,“你还使唤上手了是吧?”他道,一提力落到了自己舟子上,“要去自个儿划。”
果然是一家人。
魏清浅看了眼后头没皮没脸看着自己讨好谄笑着的常戚戚,嗔了她一眼,上前拿起桨摇了过去。
转了个弯儿常戚戚才听到远处传来的嘈杂声。
这声音听起来很大,是一堆人很有秩序的嚷嚷。就像振奋人心的论辩之后一呼百应地应声。
近前,绕过两座高楼,才看到城边的高处土丘上头,站了一堆的学子。
一个个穿着儒服,素白的上衣和浅灰的长襦,天蓝的外衫。此刻正站在上头一个个振臂高呼。
常臻和魏清浅听得脸色都变了。
再近些,常戚戚才听到那群人呼着的话。
最前头那个士子站在高台上,大声呼喊,声嘶力竭。
“工部修缮河道官员,贪赃枉法无视律例!常年懈怠河道梳理,致雍河堆泥成山!起水便堵!”
“天子脚下,岂敢如此!不查贪墨,天理难容!”
“天子脚下,岂敢如此!不查贪墨,天理难容!”
“…”
底下一阵阵呼喊,异口同声。
话音穿过水面传到常戚戚耳朵里,这一阵阵高呼喊得她是头皮发麻。
魏清浅停下了船桨,常臻的舟子也停了下来。看着远处那一群学子,面色复杂。
魏清浅抓着船桨的手捏紧,眼神晦暗不明。
“怕是被谁算计了。”他说着,抬着船桨就要打转准备返回,“派个人去给陈大人报信。”
陈昊,任职工部尚书。
常臻的舟子也跟着打转。
这两人的舟子都还没有完全掉过头,就看到不远处拐了个弯出来的舟子急急往这边划来。
舟子上坐着的人,正是跟常戚戚相看很厌的梁瑞。
近了,他也看到了魏清浅和常臻,目光扫了一眼常戚戚看都不多看一眼。
“这儿怎么回事?”他面上也严肃着,有些担忧地看着不远处还高呼着“天理难容”的一群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