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锦阳郡王与皇后自幼一同长大,当年先皇意欲令齐王娶姜家长女为正妃,本是一段嘉话,未曾想天不佑我大晋,姜家长女还未嫁去,齐王就英年早逝。国丧时,朝内国本之争愈发激烈,姜家长女克夫之说也在京中传开,一日日待嫁蹉跎,那时谁不惋惜。谁知三年之期一到,锦阳郡王就在宗亲议政时跪求先皇赐婚,求娶之人正是饱受流言之苦的姜家长女。”
“如今想来,只怕先皇绝不会允。”
“正是,不允是意料中事,甚至这克夫之说本就来得古怪。”
“古怪?”宋照岄向天一指,”您是指这是那位故意透出来的?那锦阳王当时还是世子,日日伴驾君前,难道对此事就一无所觉?”
袁鸣宇点了口茶,捻胡一笑:“据说咱们这位锦阳王少年英才,未及弱冠就深得帝心,只怕不是不知,而是知之过甚。”
宋照岄不觉怔然,深秋湖面縠纹不显,唯有南飞雁蘸水而过。今岁天寒,闵越等地亦是北风迫急,也不知行在云霄,头雁有否觉察:“北雁南飞,既知一去迢迢,冬寒难返,纵仅微末希望,也愿勉力一试。”
“宋娘子心如明镜,倒不需我多言”,雁鸣阵阵,列阵逐云而去,“克夫之说甚嚣尘上,知趣者躲避,知情者更作壁上观,先皇只怕早就打好了主意,无论日后是哪位继承大统,姜家都是板上钉钉的岳家。”
“倒可怜这锦阳郡王一片痴心。”
袁鸣宇用指腹摸搓着杯壁,宫中赏赐的官窑瓷,内里茶汤灼热,外壁却触手温凉。
宋照岄最初对万冬青是有些怜悯的,觉得她打小就出来抛头露面,没个人给她遮风挡雨,一面感激她救了自己,另一面又在心里暗暗替她惋惜,这么个贴心懂事的人,因为出身怕是在当地都入不了高门大户的眼,嫁不了称心如意的人。
两人处得日久,宋照岄有一次不经意间露了自己的想法,万冬青倒不以为然:“嫁人有什么好的,我一个人也过得不差。”
“父母已逝,女子若是没有个可靠的夫家,在这世上就如浮萍飘零,总是被人看轻。”
“宋娘子,你也这般想?”
宋照岄自问从未因此看轻冬青一分,但此时却难斩钉截铁地否认。
“那便是你也同他们一样”,冬青拿过针线筐,“别人如何说我不在意,我本流离之人,现今凭本事挣些傍身钱,是辛苦些,但自在,总好过那些摇尾乞怜的软骨头。”
隔着墙也能听到正厅人散了,吵嚷起来,不时有一两人吊着嗓子,连云海间亦听得清楚:“日逐王起轿!”
“听听这响,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当了狗似的。”
宋照岄的心思却远了去,冬青尚知不能仰人鼻息,可自己呢?千金贵女不过是别人刻好放在厅堂的空摆件罢了,现下连这层壳也碎了。
“宋姑娘,这个也我来吧”,冬青手里的活计已了,从宋照岄手里抽了针线,借着阳光端详,“果然是京里的闺秀,样式做得再精巧也没有了,只是宋姑娘到底是受人供养,活计做得慢些。”
若从未离开京城,我大概还以为人间只有一条路可走,春朝办花会,暑热时游船,秋日赋些新词,年节到了,跟着娘亲和祖母进宫拜见阖宫的贵人。
哪会知这天地如此广阔。
宋照岄不是天生规矩,而是被规训的,曾经是一个恃宠肆意,行侠仗义的小小女侠,在家族的教育和宫规的威慑下,逐渐在无知无觉中变成一个家族意愿的载体,不再执着于那些与女子身份不符的梦想,也不再做哪些或为大人们不喜的言行,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按贵女一比一量好的模子。
家变流放前封闭在闺阁中,母族女子均为家族或国家献身,父族原为江南世家,至照岄之父宋祎官至工部尚书。宋照岄从小娇养,琴棋书画精通,尤善画技,但远离政治漩涡和家族间复杂的人情世故,加之父母感情和睦,宋照岄本身也只希望寻个好夫君,相夫教子过一生。
但一朝巨变,宋照岄不得不直面风云诡谲的政治斗争和风霜刀剑严相逼的生存环境。这一路她从被封建礼教驯化的高门淑女,未来的贤妻良母,看似自主但实际被娇妻思维所捆绑,变成了真正独立思考问题,用自己的能力搏前程的影子女相。
初来边塞时还容易退缩,总是想寻一个安身落脚之处,虽然心有报仇执念,但根深蒂固的想法总是让她觉得靠自己无法完成这样的事,潜意识总是想依靠别人。
但后期随着自己的遭遇和自己的成长,以及包括皇后在内的众多亲近女性的遭遇,以及皇后姨母的提点,她逐渐觉醒,变得不再试图依赖他人,而是在意自己真正的价值和把握的权力。
同时,由于小时候在家里比较受宠,所以毒舌属性点满,也习惯总有猜自己心思的下人和乐于满足自己要求的父母,所以比较傲娇。
宋照岄的性格从骄纵天真转变向大家闺秀,事事小心是和姜家与宋家的荣辱变迁息息相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