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嬴能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想要攀高枝的心机侍女耍手段怀上的、不受欢迎的私生子,旁人也经常用各种让他不舒服的目光看他。
一开始他不懂,后来才知道,私生子是什么意思,这些目光又是什么意思。
是同情,是不屑,是幸灾乐祸。
长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狐王一家人的时候,是在沉舟的生辰宴上,对于狐后生下的几个子女,狐王都十分疼爱。
他孤零零地站在阴影后,前面是明灯万千,人声鼎沸,其乐融融。
当时长嬴看了很久,突然就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点,原来这就是私生子和婚生子的区别。
他转身欲离开的时候,就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长嬴认识她,是狐王和狐后的幼女,叫阿柚,脑子不太灵光,明明比他还大一些,身形看起来却更加瘦小,衣服的料子看上去倒是不错,只是深秋的天,却还穿得薄薄的,露在外的手腕冻得青白。
阿柚没看他,只呆呆地注视着生辰宴的方向,小脸也就巴掌大,本就不小的杏眼显得更大了,眼底倒映出了熠熠的灯光,还有一片不属于他们二人的热闹。
长嬴观察了她一会儿,她一直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很少眨动。
他又在心里补充了一点,好像有的婚生子跟他这个私生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长嬴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阿柚的肚子叫了一声,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从转角处转了出来,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过来,把紧攥在手心里的饼塞到了她手里,还夹着肉,热乎乎的。
良久,阿柚才转头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方向,咬了一口饼,慢吞吞地嚼着。
长嬴板着一脸小脸往自己住的院子走,虽然那块饼是他今天的晚饭,但他做事一向不会后悔,给了就给了,再去偷一块就好了。
多年后想起这件事时,长嬴很庆幸,当时的自己给了阿姐这块饼。
姜柚知道后,抿嘴笑了起来,幸好,原身曾经也接收到了善意,她虽然不懂什么,但对外人的态度感知很敏感。
长嬴刚出生,那个侍女就被狐王派人暗中处理掉了。
无名无份的他算是一个老侍女养大的,虽然养得不怎么上心,但是他像野草一样,拼命在这荒芜之地扎了根,还是顺顺利利地长大了。
不过他刚记事,这个老侍女就死掉了。
从那天开始,长嬴就一直一个人了,他找了个很破旧的地方住着,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听说很多年前是用来养灵兽的。
因为这个,一些孩子总是欺负他,说他身上有散不去的灵兽粪便的味道,还各种捉弄他。
长嬴从来不跟他们废话,他只有一条命,也没有什么顾忌,不管他们做什么,他就只逮着带头的那个孩子揍,见一次揍一次,渐渐的,那些孩子也不敢再欺负他了,只是私底下都在骂他是个疯子。
幼时长嬴的五官还未长开时,雌雄莫辨,漂亮得像个小姑娘一样,苍白消瘦,眸子黝黑,头发经常乱糟糟的,只用一根很旧的发带胡乱束起。
凭着一张好看又稚嫩的脸,若是嘴甜一些的话,倒也还能过得好一些。
可惜长嬴不是,他天生一根筋,性子还很狠,加上没有人教他什么生活常识和识书懂礼,未开化的狐狸崽子摸爬滚打着长大,身上还很有野性,眸子里时常泛着一股让人心惊的狠劲,仿佛张口就能咬断敌人的咽喉。
青丘开设有专门教小狐妖认字的学堂,当然,王室和长老们的子女不可能会来,到这里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小狐妖。
别人去,长嬴也去,其他小狐狸都被他打怕了,也不敢暗中做什么小动作,只是故意抱团孤立他。
长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他习惯了孤身一人。
他很聪明,却不好学,认字后不再去学堂,开始摸索着修炼,别的小狐妖自小就接触灵力修习,还有家人帮助,没有人教他,他也不怵,天天就泡在藏经阁里,从头开始慢慢学。
好在他很有天赋,够努力,对自己够狠。
藏经阁的闫长老慢慢注意到了长嬴,毛都还没长齐的小狐狸崽子,天天灰扑扑的,像个小乞丐一样,眼中却没有屈辱和苦痛,只有一股不得了的狠劲。
瘦瘦弱弱的一只,在藏经阁里经常一呆就是很久,脊背一直都挺得笔直,像是不屈的松柏一般。
闫长老愿意留在青丘做长老,都是为了护着九枝雪,他虽然是前任狐王的心腹,但与她更像是挚友。
彼时九枝雪已经成长到了旁人不可企及的地步,只是与狐王一家的关系很疏离,一直都在外游历,上次回青丘还是阿柚百日宴的时候。
想这阿柚和长嬴,一个小傻子,一个疯狗,在青丘的名声和待遇都不怎么好。
闫长老把这件事简单告知了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