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完毕,一幅大景山河图被宫女高高举起,徐雪宁朝高座上的建元帝和太后行了跪拜之礼,脆声说道:“臣女徐雪宁,代表定国公府,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愿天佑我大景,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好好好。”建元帝朗声大笑,一挥手,说道:“来人啊,赏。”
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咳嗽了几声后,熟悉地打开手里的玉葫芦,倒出一枚深褐色的、糖果大小的丹药塞进了嘴里,
谢恩后,徐雪宁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又看向了卫崤,不看不打紧,一看心都凉了半截,他这副样子,跟前世谈笑间用手中利刃砍下人脑袋的时候一模一样。
利刃带起罡风,雪一般凛冽的剑光一闪,血雾随着飞旋而出的脑袋一起在空中绽开,无头尸体的神经还在颤动,他眼里却仍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毫不在意地抬手一抹,溅到脸颊上的血迹被蹭开,宛如玉面修罗。
那一幕是徐雪宁余生里的噩梦,卫崤当时的神情和一举一动,已经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她强忍着恐惧观察起来,发现卫崤正在认真地看着某个方向……徐雪宁转过脸,看见了端坐在八仙桌后的小姑娘,生得很娇憨,软绵绵的一小只,杏眼如雨过天晴的长空一般明净,化着时下最兴的珍珠花钿妆,一身水色衣裙如花般旋转开。
徐雪宁记得她,姜鹿鸣,内阁首辅姜大人的嫡女,前世落水身亡的小姑娘。
她还记得,这姜鹿鸣很是骄横跋扈,小小年纪被宠得无法无天,没少跟着其他皇子一起欺辱卫崤,如果不是死得早,按卫崤睚眦必报的性格,她肯定也落不了好。
徐雪宁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她不认为这姜家姑娘是重生了,若是跟她一样重生了,就应该提前避开落水这件事,她听说姜府请了神医程大夫,这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大概是程大夫的出现改变了她早亡的命运。
徐雪宁坐的位置离姜柚不远,回到座位后,暗中观察了她好几次,正巧姜柚举杯喝茶的时候,薄如蝉翼的袖子往下滑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红绳。
徐雪宁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得翻起了惊涛骇浪。
那枚古铜钱,她有印象!
前世,父亲战死后,太子夺嫡失败,身为太傅的祖父自缢身亡,母亲精神出了问题,徐家一朝败落,摄政王卫崤大权在握,成了最终赢家。
为了讨好他,各方势力流水似地往他府里送珠宝和美人,跌入尘埃的徐雪宁也因为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被当作玩物献给了他。
除了刺探消息的内奸,其余的卫崤来者不拒,全都留下了,一开始的时候,徐雪宁还以为他是个色中饿鬼,可没想到,他从来不到后院来,也从来不召人伺候,不,更确切的说,他基本就不在王府住,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在王府里见到他一次。
她觉得,他留下她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像是随手在做一件好事?
可按照摄政王的凶残程度,她又觉得这个猜想不可能。
徐雪宁住在王府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只偶尔听下人聊天,说摄政王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子,他如珠似玉地宠着,恨不得把天下都送到她手上。
一次偶然,她远远见过那女子一面,虽然只是小半张侧脸,却依然能看出清丽的轮廓和眉眼,卫崤站在那女子旁边,低垂着眼睫,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居然能从中看出几分温顺和虔诚。
后来再回想,徐雪宁一直都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听下人说,那个女子消失了,大概是触怒摄政王被处死了,或者是被厌弃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那女子消失后,卫崤好像越来越疯了,她在王府中撞见过好几次他杀人的场景,状若恶鬼,形似疯癫。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家都在传,摄政王走上了先帝的老路,开始信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道术、蛊术等等,声势搞得十分浩大。
有一次,徐雪宁看见卫崤身边跟着一个老道士,穿着松松垮垮的道袍,捻着胡须,隐约还能听见他在说话:“王爷……行走人世间,来往无数客,非此世之人,又何必强求……”
对面的卫崤拢着袖子,优雅矜贵地站着,常常示人的笑意缓缓收敛起来,幽深的眼眸里填满了人眼无法穿透的黑暗,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下面,偏执无比地说道:“唯有她,我偏要强求。”
两人中间不知还说了些什么,最后,老道士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雕花的木盒子递过去。
卫崤接过木盒子,把东西从盒子里取出来,戴在了自己的手上,那是一条老旧的红绳,坠着一枚花纹繁复的古铜钱。
自那以后,这条红绳就一直被他贴身戴着,直到徐雪宁死之前,都未曾见他取下来过,虽然她没见过几次,但或许是印象太过深刻,她对这古铜钱的花纹却是见之不忘,牢记于心。
而现在,这条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