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果盆震了一震,那些荔枝从果盆上滚落一直散落在地,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你们够了没!”太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两个人都少说几句!”
太夫人嘴里说的是“你们”,仿佛在同时斥责楚令霄和沈氏两人,其实她心里自然是心疼儿子的,觉得沈氏真是太过份了。
无论他们夫妻俩之间到底有什么龃龉与误会,沈氏为人妻者难道不该以夫为尊,让着夫婿几分吗?她甚至还把什么截肢都挂嘴上了,这是在咒楚令霄吗?!
太夫人生怕楚令霄的腿真养不好,不免迁怒了姜姨娘,对着王嬷嬷道:“王嬷嬷,你去趟清辉院看看姜姨娘,看看她是毁了容,还是烂了脸……都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个轻重!”
“既然病了,那干脆就别出院子了!”
太夫人直接给姜姨娘下了禁足令,在她看,姜姨娘不就是脸上发疹子吗,哪有楚令霄的腿重要!
她心里觉得姜姨娘未免也是小家子气,为这么点事就惊动了楚令霄,是嫌他的腿伤得还不够重吗?
王嬷嬷领命退下。
太夫人也想骂沈氏,可又忍下了。
她的隐忍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现在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楚令霄的腿伤没希望了,说他肯定会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济世堂那位神医了,但是侯府的人去了几次神医都不在,偏偏自家此前又得罪过济世堂,济世堂怕是也不愿意帮侯府牵线搭桥。
所以,太夫人想到了沈氏的妹妹靖郡王妃沈菀。
沈菀的女儿在济世堂求医也有一个月了吧,沈菀肯定与神医有了一些交情,那么楚家也许可以通过这条线请来那位神医。
本来,太夫人是打算今天跟沈氏提的,结果楚令霄却闹了这么一通,把气氛闹僵了。
显然,现在又不是合适的时机了。
太夫人攥了攥手里的流珠串,心里也怪儿子冲动,可即便这样,她依旧希望沈氏看着儿子这饱受伤痛之苦的样子能够心软……就算沈氏不心软,也还有凰姐儿和沐哥儿。
太夫人定了定神,软言劝道:“你们俩啊,年岁加起来都是年过半百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上次沈氏说的那番话话虽然绝情,但是太夫人只以为那是因为夫妻吵架,沈氏在赌气而已。
太夫人看向了楚令霄,假意斥道:“阿霄,你也是,阿芷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性子一向直,怎么会耍这种阴私手段!”
她说话的同时,对着楚令霄使着眼色,楚令霄本想反驳太夫人的,但是终究还是克制了下来。
楚令霄薄唇紧抿,捏着轮椅扶手的手更用力了,心里不以为然:
沈氏性子直?!她分明就是骄横才对!
楚令霄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一切都是沈氏的阴谋。
恐怕沈氏早就猜到他盯上了十全膏,她就在那罐十全膏里动了手脚,故意给楚云沐用十全膏,就是以儿子为诱饵来诱他上勾。
他大意了,上了沈氏的当。
他拿走了那罐有问题的十全膏,反而害了他的姗儿!
沈氏这个女人,就是毒妇,她的心思实在是太恶毒了,竟然如此周折地设计了这么一个局,就因为她嫉妒姗儿,因为她容不下姗儿!
楚令霄越想越恨,越想越憎,但是,他也明白太夫人的意思,为了他的脚,他现在不能跟沈氏撕破脸。
他抿唇不语,似乎默认了太夫人的话。
太夫人露出亲切和善的笑,对着沈氏动之以情,道:“阿芷,你看阿霄的腿伤成这样,他这次是遭了大罪了,心里苦闷,才会一时忘形……”
然而,沈氏不想陪他们玩什么相敬为宾的游戏,敷衍地说道:“母亲,我还有中馈要忙,就先出去了。”
太夫人与楚令霄的面色霎时一僵。
楚千凰微启唇,想说什么,就听沈氏招呼道:“凰姐儿,尘姐儿,你们也来。”她把那对双胞胎庶女也叫上了,“还有,舞姐儿和萤姐儿。”
楚千凰没出口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和楚千尘一起随沈氏离开。
楚千舞与楚千萤有些无措,看看太夫人与楚令霄,又看看沈氏,还是跟着沈氏走了。
出了荣福堂后,沈氏停下了脚步。
她自是看得出双胞胎眼中的忐忑,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笑道:“针线房那边的夏衫快做好了。今年天气热,我想着干脆再加做两身夏衫,晚点我让针线房拿料子给你们挑。”
沈氏这两句话中透着委婉的安抚,意思是,她就算与她们父亲不和,但依旧是她们的嫡母,不会亏待了她们。
双胞胎面面相看,如释重负。
嫡母一向性子好,对于庶女们也是不偏不倚,比起其他几房,她们的日子明显好过多了。她们也就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嫡母与父亲斗气,迁怒到她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