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说他的,顾玦只是静静地饮茶,不予置评。
他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月白道袍,乌黑的头发以同色丝绦松松地束着,半披半散,比起他白日在靖郡王府的样子多了几分慵懒惬意。
旁边的白瓷莲花香炉升起一缕缕青烟,似梅如兰,清清淡淡,在屋子里弥漫了开来。
礼亲王口沫横飞地说了一通,有些渴,就喝了一口大红袍,口中品茗,鼻端闻着清雅的熏香,心里感慨顾玦这小子真是会享受。
茶是好茶,连熏香也是顶顶尖的,这间书房里无一处不讲究。
礼亲王喝了一口又一口,约莫喝了半杯茶,这才放下了茶盅,脸色一正,接着道:“两国联姻,如果一开始就拒绝了,那也就罢了。可都谈到这一步,天下皆知,肯定是不能反悔了,必须要继续,要么三公主,要么就是像前朝那样从宗室中选一个封为公主。”
“就是昊国那边,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同意的……”
毕竟两国一开始说好的是大齐把皇后生的嫡出公主嫁去昊国,现在随随便便封一个公主就想嫁昊国太子,昊帝乌诃度罗恐怕也不会应啊。
说着,礼亲王叹了口气,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忍不住问了一句:“阿玦,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顾玦优雅地浅啜着热茶,依然只是微笑,一言不发。
“……”礼亲王问出方才那个问题也是有些冲动,话出口后,他也觉得不妥,这个问题顾玦也不太方便说。
礼亲王干咳了两声,发了牢骚后,心里痛快多了,接下来才算道明了真正的来意:“阿玦,你上次让你家管事送去王府的那什么……咳……药膏还有吗?”
他还是没好意思把狗皮这两个字说出口。
“阿玦,我这这老寒腿是多年的老毛病了,遇到雨雪阴天,痛得彻夜睡不着也是常有的事,太医院的每个太医都给我看过,全都束手无策。”
“本来我听说济世堂出了个神医,还想去看看呢,偏偏皇上……”
礼亲王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半年多,皇帝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办了很多不着调的事。
顾玦对着他的小厮惊风招了下手,吩咐道:“你让人去王妃那里给皇叔取些药膏来。”
惊风领命退了出去。
礼亲王笑得脸上的一道道皱纹挤在一起,好像菊花似的,连今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阿玦啊,”礼亲王亲热地说道,“这狗……咳……药膏你从哪儿得来的,你自己够不够用啊?”
“北地。”顾玦含笑道。
对此,礼亲王毫不怀疑,笑容满面地捋着胡须。
他心里也是这么猜测的,北地寒冷,又长年战乱,有那种擅长治跌骨伤之类的大夫也不稀奇。
真正让礼亲王感到意外的是,顾玦方才说到“王妃”时,这小子神情和语气明显要比平日柔和了一分,他居然还挺喜爱他那个小王妃的。
礼亲王想起在靖郡王府刚见过顾玦的小王妃,长得好,性子也好,挺乖巧的一个小丫头。
“阿玦,什么时候有空让你的王妃到我府里多走动走动,我让你皇婶带着她四处走走。”礼亲王笑容可掬地说道。
礼亲王是一片好意,顾玦这小子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一向有几分旁若无人的桀骜,他自己懒得与人交际,就成天窝在宸王府里,可是他的小王妃总也不能学他成天关在宸王府里吧,来日方长,她总该出去认认人。
宸王妃就该有宸王妃的样子。
顾玦唇角含笑,笑而不语。
看着顾玦如今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礼亲王每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照他看,这男大简直十九变。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足以与皇权抗衡的男子。
本来顾玦和皇帝都是先帝的嫡子,兄弟协力,其利断金,若是他们兄弟能齐心,大齐定能蒸蒸日上,可偏偏皇帝容不下顾玦……
礼亲王心中又是一阵唏嘘,觉得顾玦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也就点到为止地没有再多说什么。
礼亲王也端起茶盅,又喝了口茶,笑眯眯地继续夸起那个狗皮药膏来:“阿玦,那膏药实在是绝了,我第一次用药膏时只敷了一盏茶,就不痛了!”
“从前我不知道用过多少药,试过多少种方法,根本没半点用……”
就在礼亲王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中,惊风捧着一个碗口大小的木匣子回来了。
一看到熟悉的木匣子,礼亲王原本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仿佛在看到什么奇珍异宝时,两眼发光。
惊风在礼亲王灼灼的目光中把木匣子捧到了礼亲王跟前,道:“王……礼亲王,这药膏只要再用上七天,您的老寒腿应该就能根治了。”
礼亲王美滋滋地把木匣子给接了过来,随口虚应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