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尘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发丝与顾玦的比了比。
他的头发比她粗,比她浓密,但是没她的浓黑,头发上泛着丝绸般的光泽,远比他刚从北地回京那会儿发梢干枯的样子要好多了。
楚千尘愉快地抿唇笑,不禁联想到月影刚送到济世堂那副可怜兮兮、皮毛黯淡的样子,瞧,现在的月影被她养得油光水滑的。
她把王爷也养得很好呢!
楚千尘笑得乐不可支,正色道:“王爷,我明天哪儿都不去了,留在府里陪你听小曲。”
两人说得好好的,结果,一大早,顾玦就被人叫走了。
一直等到下午顾玦才又回王府来,楚千尘正要跟他显摆今天给他编的络子,话还没出口,又有人来禀说,乌诃迦楼求见。
楚千尘:“……”
楚千尘的小脸黯淡了几分,心道:这和尚真没眼力劲!
顾玦从罗汉床上起了身,楚千尘也站了起来,本来是想帮顾玦理一理衣裳的。
不想,她才刚帮顾玦理好了衣裳的领口,右手腕就被顾玦伸指捏住了。
顾玦道:“一起去。”
楚千尘嫌天气冷,但听顾玦这么说了,就乖乖地应了。
夫妇俩手牵着手去了韶华厅。
乌诃迦楼正在正厅里等着他们,他依旧穿了一袭如白雪般的僧衣,不染纤尘,似乎比窗外的白雪还要白皙。
养了两个多月,他的伤势基本全好了,除了脸颊与身形还略有些清瘦外,基本恢复到了受伤前的样子,芝兰玉树,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似的。
只不过,外伤、内伤可以治,可以慢慢养,有些东西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国仇家恨,前途茫茫,足以把任何一个人压垮,但是,乌诃迦楼的形容间总是那么平静。
“宸王,宸王妃。”
乌诃迦楼对着二人施了个佛礼。
三人彼此见礼后,对着一张茶案坐下了,茶案旁放了一个红泥小炉和一个茶壶。
迦楼的随侍清莱就站在他的身后,宛如一尊雕像,才十五岁的少年在经历了一场浩劫之后,一下子被迫成长了许多,与从前判若两人。
顾玦一手轻抚袖口,一手以勺将茶末放入茶盏中,动作不疾不徐。
炉上的茶壶中微微作响,水沸如鱼目。
乌诃迦楼从宽大的僧袍袖口中掏出一张绢纸,将之展开后,再放在茶案上。
这是一张画着一把长弓的图纸。
“这张图纸是由楚大姑娘交给了安达曼。”乌诃迦楼平静地说道,“安达曼把这张图给了他手下名为兰格的一个下属,问他能不能凭这图纸把弓给制出来。”
“我曾对兰格全族有过救命之恩。”
不过这件事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所以安达曼才会把兰格带在身边。
顾玦微微点头,没有多问。乌诃迦楼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昊国大皇子,深受先昊帝的看重,他的底子不薄,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手。
顾玦放下了茶勺,改而拿起那份图纸,细细地看着图纸上造型奇特的大弓。
楚千尘默契地接手了后续,执起茶壶,开始把茶壶中的热水缓缓地注入茶盏中。
以勺调膏,再以茶筅击拂。
少顷,茶面浮起洁白雪沫,如疏星淡月。
楚千尘眉目低垂,嘴角含笑,全然没管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她的动作优雅,一气浑成,透着一股温婉沉静的气息,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楚千尘点了三杯茶,不多不少,恰好一人一杯。
这时,顾玦也看完了那张图纸,抬起头来,眸色深深。
他在军中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图纸上造型古怪的弓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型弓,他从前见过的弓种不少,包括来自遥远的西方国度波斯国的弓,但这把弓与其它弓迥然不同。
楚千尘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没有深究。
她对弓、剑、刀、弩之类的武器不太懂,也看不出这张图纸的玄妙之处,不过,它既然是出自楚千凰之手,而且还能得到安达曼和乌诃迦楼的看重,那么必有高明的地方。
楚千尘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面前的一个茶盅,赏茶汤,嗅其香,接着轻啜一口茶汤,品其味。
表面娴静,实则思绪飞转。
她知道,楚千凰在发现在顾锦与沈菀那里走不通后,必会再拿出一张底牌来说服安达曼郡王,不然又怎么能让堂堂昊国的郡王对她一个闺阁女子高看一眼呢!
不过,楚千尘倒是没想到楚千凰的底牌会是这么有意思!
继羊肠线与“符水”之后,楚千凰又拿出了令自己耳目一新的“东西”呢。
有趣。
楚千凰的身上还藏着多少这样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