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喜冬仔细嗅了嗅。
这味道她闻到过,从小路到村庄,这香味儿无处不在。
当时她并未注意,此时细细想来,谷中花类繁多,这味道应来自其中一种。
只是不知为何,它竟在夜间变得如此浓郁。
缓缓走至窗前,她深吸了口气,甜甜的味道进入身体,心头烦躁轻了些。
可不待吐出这口气,她惊在了原地。
她知道方才那股将她吹醒的风来自何处了——蝶群。
窗外黑暗中,竟有无数蝴蝶围绕小楼。
它们颜色各异、你冲我撞、死死挤在一起,宛如一面柔软的黑绸。
黑绸的一端是夜,另一端是……窗户!
钟喜冬屏息一看,发觉那些蝴蝶正争先恐后地往与她隔了两扇窗的屋里钻,蝴蝶闪动不停,却看不到屋中灯光。
窗旁的钟喜冬只能靠想象窥见万蝶起舞的美丽与壮丽。
以及……惊悚。
这些蝴蝶行为实在疯狂,为了钻进窗中,它们不惜撞击同伴。
好不容易撞开一丝缝隙,却被后来者挤在一旁,白白丢了进屋机会。
恼怒的蝴蝶翅膀扇得愈加卖力,蝶群也更加混乱。
有些一而再、再而三进不去屋中的蝶竟冲动地撞上窗旁墙壁,只留一个缓缓下滑的破碎身躯和墙上的一滩黄色血迹。
见此情景,方才还惊奇不已的钟喜冬立觉后背发凉。
自己的窗户也开着,可蝶群视而不见,而是疯狂地想进入一个已经挤不下的屋中。
那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竟让它们不惜放弃生命也要往里闯。
况且,她方才细看蝴蝶时并未从那间屋子看见任何光亮、听到任何声音,可这些蝴蝶竟未惊扰客人?
她记得那间屋中住的是个有通关经验的男人,既有通关经验,便不该察觉不到异常。
现下这些蝴蝶拼命往里涌,屋里的人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要么那人不在屋中,要么……已被蝶群围攻致死。
一个庞大的【怪物】固然可怕,一群渺小的【怪物】同样能要人性命。
钟喜冬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血色想法。
虽不确定蝶群为何疯狂,但她看得清楚,她旁边两个未受侵扰的屋子窗户是关上的,保险起见,她决定将自己的窗户也关上。
伸手摸上窗户,轻轻用力。
吱!
看似稳健的窗户竟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钟喜冬被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再动,唯恐这声音吸引蝶群,引诱它们飞向自己的屋子。
出乎意料地,除了离她最近的几只蝴蝶朝这边挪了挪又离开,其他蝴蝶没有一丝飞来的趋势。
看着目标不移的蝶群,她恍然大悟。
蝴蝶没有听觉,仅靠空气振动辨别周围环境。
方才窗户移动幅度极小,加上窗外有庞大蝶群引起阵阵风动,使得它们很难注意到这里的变化。
真是万幸!
只要小心地将窗户关上,便能眼不见心不烦地度过在这里的第一晚。
钟喜冬再次用力,微移窗户。
普通又简短的关窗动作宛如酷刑,她边盯着蝴蝶动作边轻轻用力,眼睛变得干涩无比却不敢眨动,唯恐稍有不慎引来蝶群。
好在过程十分顺利,接近两分钟的谨慎行动后,窗户只剩一条窄窄缝隙。
她不敢大意,仍小心地移动着窗户。
就在她极其专注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地映入她的眼帘。
那手似乎嫌弃她动作太慢,自来熟地覆于她手上,以极快速度将最后一丝缝隙关闭,落锁。
钟喜冬被这不知从何处来的手吓了一跳,甩脏东西般甩开那只手,警觉地看向手的主人。
昏暗的屋中,一颗惨白的头颅正悬在她身后,阴恻恻盯着她。
不,不是头颅,而是一个男人。
只是他的脸部涂满夸张的白粉,与麦色的、和昏暗融为一体的身体泾渭分明,一眼看去难免错认成悬浮的头颅。
看清之后,钟喜冬立刻认出了对方。
高大的身材、遮住眼睛的头发、短款马甲,还有手上的拖尾彩绳,面前这位正是她初来蝴蝶谷时向其问路的npc。
也是她违反游客手册的根源。
“你……”钟喜冬紧张地看了眼紧闭的门,“你从哪儿进来的?”
男人没说话,只抬了抬系着彩绳的手。
“什么意思?”钟喜冬不动声色地将手放进口袋,“你是来报复我的吗?但我只是问了你一个问题,不至于要我性命吧?”
男人仍未说话,只是,他的身体发生了改变。
在发间若隐若现的双眼被黑色占据,眼球愈来愈大,将眼眶的皮肉撑出了数条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