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因忍着恐惧,继续道:
“那年我六岁,姐姐十二。
当时姐姐擦掉白粉偷跑出去玩儿,就在我担心姐姐被发现而爬上屋顶张望时,看到了隔壁的伯伯。
他好像被某种野兽咬伤了,血流不止。
可他的血,是黄色。
我害怕极了,就躲回房间等姐姐,姐姐回来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她安慰我说是我看错了。
可之后几天,姐姐总是偷跑出去。
她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十分害怕,也十分厌恶。
而且,她不许我再涂香粉,哦,就是你口中的鳞粉。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听姐姐的话,每次娘亲给我涂了香粉,我就偷偷擦掉。
再后来,姐姐离开村子去外面读书。
她想带我走,可爹娘不许,她没有能力带走我,之后嘱咐我不许再涂香粉,她还说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接我。
姐姐没有骗我,她果然回来了。
可她被锁起来了。
爹逼着她嫁给一户比我们家早迁到蝴蝶谷的人家,还说这对我们家有好处。
姐姐不嫁,就被铁链锁着,被押着送上了花轿。
与姐姐情投意合的书生来为她求情,却被活活打死。
我记得姐姐出嫁那天,被涂了很多很厚的香粉,爹说,涂成那样显气色。
可那香粉涂在脸上明明就像死人一样,一点儿都不好看。
姐姐出嫁时是我亲眼看着她上花轿的。
她离开的时候摸了摸我的脸,什么也没说。
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也是昨日之前最后一次踏出家门。
几年后,爹娘相继病逝。
我被乡亲们共同抚养,几天前,他们要我嫁给一户比我们早些迁来此处的人家。
我不想,就撒谎说我爱上一个很有才华的原居民。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我说的这个人,因为自我姐姐离世后,我就再没有出过院子,也不知道外面的变化。
直到乡亲们拖来一具尸体。
他们说,那个人就是我爱的人,或者说,宠物。
后来我才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早就不被称为‘人’,而是被称为‘宠物’。
而我私下洗去香粉的事情也早就被他们知道,他们觉得我要背叛村子,所以养着我,让我做下一位新娘。
他们警告我不许逃。
在我之前有些不想呆在村子里的人想逃,无一例外都被抓住了。
我……本来我也不抱希望的。
可是,你给了我希望,你让我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钟喜冬将第二块板子丢在地上,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里,洒在了祝婉因身上。
她抬眸,“白雾就是你离开的地方吗?出来吧,我带你去。”
“白雾么……是,这么称呼它是没错的。姐姐说那是真正离开村子的地方,”祝婉因没动,“我想,我去不了了。”
“为什么?”钟喜冬眉头微皱,“门口没人,其他村民都在村口,我带你绕过去。”
屋内,那件因洒了阳光显得更加艳丽的嫁衣动了动,白皙的手腕上俨然是黑色的铁链。
“这链子只有一把钥匙,你解不开,也砍不动,我也……逃不走。”
钟喜冬的心沉了下去。
怪不得内院无人看管,原来是有大家伙困着祝婉因。
“你别灰心,一定有办法。这样,你把村长家的位置告诉我,我去找找,他放在家里了也说不定。”
“没用的,”祝婉因带着笑,露出自己涂满白粉的脸,“我吃了肉。”
“肉?”钟喜冬一愣,“什么意思?”
“那是村长带来的,他说吃了那种肉,我就会慢慢地变成他们。”祝婉因喉咙动了动,“我有些饿了。”
“你……”钟喜冬不可置信,“你想吃……”
“嗯,”祝婉因露出手臂上的伤痕,“我的血液已经泛黄了,我好像不再是人了。慢慢地,我会仇视外面的世界,也仇视……擅作主张的姐姐。
可是我不能背叛姐姐,对我来说,她是我的亲人,也是自由的象征。
恩人,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钟喜冬。”
“喜冬……”祝婉因朝门外走,许是因为锁链的限制,刚刚抬脚便被拉了回去,“我也喜欢冬天,可惜……
钟姑娘,你能帮我个忙吗?”
“只要我能做到。”
祝婉因笑弯了眼睛,“你好像有把刀子,可以借给我吗?我不想撞墙,万一力气不够死不彻底再被救活,那就惨啦!”
钟喜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带这个可怜的女子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