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倪不自觉地流出一滴眼泪,“是……我是人……3号,我的确讨厌你。”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又羡慕你。”
“我羡慕你父母没有因为晋升失败痛斥你,我羡慕你丈夫没有因你来贫民窟工作抛弃你。”
“我更羡慕你有逆行的勇气。”
“去看看里面的世界,时间仿佛开了倍速,每个人都是神色匆匆。”
“外面虽好一些,却也是气氛压抑。”
“人类因研制出仿生人而自豪,到头来,却因仿生人的存在不得不拼命努力,甚至无法喘息。”
“只有贫民窟,这个落后于世界的贫民窟洋溢着人类的满足与幸福。”
“这里没有被机器污染,正是惧怕机器的人最心动的地方。”
“3号,你总是有想要的。”
七年的密集工作让周倪的心态发生了极大改变。
需要机器带来效率的她开始自我厌弃,转而向往被称为落后的温暖。
于是,她想起了3号。
那个曾经被自己打败的3号。
她以为自己是胜利者,可七年过去,3号仍是她羡慕的模样。
只是从羡慕她的能力、高傲,变成了羡慕她的落后、失败——世俗意义上的落后和失败。
她不明白3号为何总是有她想要的。
为了这个答案,她来到了这里。
答案的持有者钟喜冬,只是沉默。
她不知该对周倪说些什么。
说“丈夫”的不耐烦?“妈妈”的喋喋不休?还是“爸爸”的不承认?
又或是她的日记里写满对“里面”生活的向往,却因无法克服畏惧机器的心魔而逃避于此?
也许她应该倒倒苦水,告诉这个害自己沦落至此的始作俑者,自己多年来承担着什么。
可她并不想对周倪说些什么。
周倪不过是个纯粹却自以为坦诚的小人。
以前嫉妒她晋升,便来害她性命,现在嫉妒她生活在少有机器的地方,谁知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她需要的是通关,而不是“暗杀”。
“周倪,”钟喜冬准备送客,“你太累了,给自己放个假吧。”
“是啊,我太累了,”周倪喃喃着,“可我怕再被拉去更换体内那些讨厌的零件,每次我想休息,他们总是说需要更换零件了。”
“零件哪儿有那么容易坏?大部分都是由着人的一张嘴判定,”钟喜冬点点桌子,“你必须给自己放松一下,现在马上回家休息。”
周倪却是一愣,“你说什么?”
“回去休息。”
“不!”周倪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什么,“你说,零件的好坏大都由人的嘴随意判定?”
“呃……”钟喜冬迟疑道:“也由检查结果判定。”
“不!”周倪瞳孔一缩,惊恐道:“是他们,他们总是说我身上的零件坏了,其实,他们在骗我!”
钟喜冬忙安慰,“也许是真的出了问题。”
“不是的!”周倪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不是,不是这样,你刚刚说过的,是什么,是什么?是……”
忽地,周倪眸子一亮。
她欣喜地看向钟喜冬,“我想明白了!”
钟喜冬满头雾水,“你想明白什么了?”
“他们骗我其实是为了替换掉他们认为的不需要的东西,”周倪异常激动,“就像机器人更新迭代,旧机器人被扔进废弃处理场。”
“旧机器人的寿命明明没有走到尽头,他们却强迫它们报废。”
“总有一天,我也会面临与旧机器人一样的命运。”
“想要解决这个办法,我必须向你学习!”
“3号,你再次给了我答案,我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过去我仍无法超越你。”
说罢,周倪竟红着脸,兴奋地离开了咨询室。
留在原地的钟喜冬脑子发懵。
她何时给了答案?
她只是说有些奸商为了赚钱,会随意判定零件的好坏。
这怎么会是答案?怎么算答案?
“这鬼地方,”钟喜冬皱眉摇头,“没一个脑子正常的。”
砰!
刚刚关上的门忽然被撞开。
“钟喜冬!”满脸兴奋的高笆喊着,“快出来,发生了好刺激的事情!”
钟喜冬捂着狂跳的心脏暗自摇头,“这也是个不正常的。”
……
诊所一楼的大厅站着几个警察。
钟喜冬下来时,他们正向1号咨询师张兴业问话。
“钟医生,”小包笑眯眯地走过来,“你有患者,等患者离开我才请高医生去叫你,希望你理解。”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