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老妇,床边还围坐了好几位妇人与姑娘正在为她侍疾。
顾太夫人唏嘘地对着慕容大夫人赞了一句:“慕容家的真是家风秉正,子女孝顺。”
“这是应当的。”慕容大夫人笑道,一派谦和的做派。
落在最后方的顾燕飞静静地环视着这间屋子。
明明这间屋子很宽敞,可是顾燕飞一走进去,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狭小阴冷的环境,仿佛屋顶与墙壁都朝她压迫而来,触手可及。
屋里烧着两个炭盆,东侧的窗户只开了一条小小的缝,窗户上还贴了几张符,只是屋内光线昏暗,距离又远了点,她看不清画的是什么符。
沉闷的空气中混杂着药味、檀香、霉味以及其它不可明状的味道。
顾燕飞把香囊放在口鼻间嗅了嗅。
从她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就感觉闷得慌,就像是夏天暴雨前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
见有贵客造访,屋里侍疾的几人纷纷起了身,上前与顾太夫人见礼。
彼此寒暄了几句后,慕容家的那几名女眷就往旁边避了避,躺在床上的老太君也清晰地进入了顾燕飞等人的视野中。
那六十几岁的憔悴老妇头发已白了大半,此刻昏迷不醒,只露出锦被外一张苍白如纸的苍老脸庞,双眼紧闭,嘴唇干扁,布满褐斑的双颊微微地凹陷了进去。
上方那沉闷的灰青色床帐将老妇的脸衬得尤为暗沉。
哪怕是不懂医术的人也能看得出慕容家这位老太君病得委实不轻。
顾燕飞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眸色幽深地凝视了老太君半天。
那是一股灰黑色的死气。
顾燕飞微微眯眼,她能看到,那灰青色的床帐内全都是这种灰黑色的死气,如暴风雨前那种层层叠叠的阴云。
那浓浓的死气把床榻上的老妇如蚕茧般整个包裹了起来,死气浓郁得几乎把她的面容都遮盖了起来。
顾燕飞是医修,对死气最是敏感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架子床上飘了出来,仿佛八爪鱼的触须似的张牙舞爪。
一缕黑气飘到她的肌肤上,汗毛一下子倒竖了起来,她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燕飞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一双乌眸变得凛冽起来。
她确信,这种死气不是生病的死气,而是死人的!
可问题是……
顾燕飞的目光定在了慕容老夫人的口鼻之间,虽然对方的呼吸很微弱,但是她可以确信,对方还在呼吸,还活着!
这就不太寻常了。
顾燕飞若有所思地在宽大的袖口中捻动地手指,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深邃,如波澜不生的潭面,眸中所蕴幽深不可测。
顾太夫人与慕容大夫人一起走到了病榻前。
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慕容老夫人,顾太夫人略带几分伤感地说道:
“我与老姐姐相识也有二十几年了,上次见面是三年前了吧,老姐姐那会儿瞧着比我还精神。这才三年……”
最后一句话以幽幽的叹息声作为收尾。
慕容大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发红的眼角,唉声叹气道:“我们已经请遍了京中的名医,太医也瞧了,都说老夫人不好。”
“后来还请了上清真人过府。”
听慕容大夫人说起“上清真人”,连顾太夫人也是微微动容,面露肃然之色,叹了句:“真人道法高深。”
慕容大夫人又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转过了身,一把拉住了顾云真的右手,一脸真挚地看着她,眼眶泛着朦胧的水汽,道:“真姐儿也是我看着长长大了,我一直都喜欢这丫头。”
“真姐儿自小就知书达理,孝顺懂事,性子也好……我做梦也想要这么个女儿。”
顾太夫人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佛珠串,不置可否。
慕容大夫人压低声音道:“亲家太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顾太夫人抚了一下衣袖,心知肚明对方想说的是冲喜的事。
她不动声色地给顾燕飞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瞧瞧慕容老夫人,便随慕容大夫人一起去了碧纱橱。
顾燕飞根本没注意顾太夫人的眼色,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床榻上的慕容老夫人身上,双目灼灼。
对方闭合的眼皮恰在这时微微颤动了两下。
慕容老夫人醒着?!
床帐子里的死气更加浓郁了,浓得快要滴出墨水。
顾燕飞又朝对方走近了一步,定睛一看,就见老妇那干燥暗沉的嘴唇动了几下……
对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顾燕飞会读唇语,一下子就读了出来。
对方说的是——
杀死……我。
一瞬间,死气从慕容老夫人的身上汹涌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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