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飞寻声走了过去,就见巷子口一个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纸,嘴里喊着囡囡,失魂落魄。
那男子着一袭青色直裰,衣袍洗得发白,上面缀满了大大小小补丁,瞧着十分寒酸。
他的额头高高肿起,一片青紫,头发也有些凌乱,狼狈不堪。
“大爷,你见过我家囡囡吗?她穿着蓝花袄子……”他把手里的那张纸递给路过的一个老者看,“这是我家囡囡长相……”
老者摇了摇头:“没见过。”
青衣男子就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一路走,一路抓着路人问。
“大姐,你可曾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兄台,见过一个这么高、瓜子脸、穿蓝花袄子的小女孩吗?”
“……”
路人们或是摇头,或是避之唯恐不及,或是在路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女儿丢了真是可怜。”路边,一个身形丰腴的中年妇人满脸同情地说道。
“听说是个读书人,还有童生的功名呢,从前是在豫州老家教书的,因为去年豫州大灾,成了流民,带着女儿逃到了京城。”另一个中年男子接口道,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平日里就在前头不远处给人写写字,混口饭吃……我记得好像姓张。”
“他一早还去衙门报官了,可在府衙门口把头都磕破了,也没人理……还被衙差打了出来,腿还受伤了……”
“真是太过份,官府不管也就罢了,还打人。”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其他人闻言也骚动了起来。
“大娘,您见过我女儿吗?”那张书生又拦下了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
老妪也同样摇了摇头。
张书生脸色更加苍白,神情惶惶,像是三魂七魄被人抽走似的,两眼空洞。
老妪看着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好声好气地劝慰道:“书生,你别气馁,再找找。”
“这小孩子不见了,十有八九是被拍花子给拐走了。”
“你去问问牙婆,看有没有消息,那些牙婆之间消息很灵通的。”
“我看不像是拍花子。”另一个穿灰衣短打的青年振振有词道,“一夜之间,就丢了不少孩童,还全都是大孩子,这拍花子不是应该拐那些个年纪小的孩子吗?!”
“那倒也是。”其他的路人也觉得此言有理,频频点头。
灰衣青年挥着拳头,愤愤不平地又道:“说起来,那些当官的实在是可恨,不为百姓做主!”
“就是就是,这孩子走丢了,谁家不着急。官府帮着找孩子不是应当的吗?”
“哎,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得自己设法看好孩子才行。”
“……”
路人们说得越来越激动,群情愤慨。
顾燕飞慢慢悠悠地沿着巷子外的街道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时不时听到周围的百姓路人都在谈论孩童失踪的事。
谁家都有小孩子,谁家也都担心自家的孩子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一时间,人心惶惶,揣测纷纷。
一种不安压抑的气氛弥漫于空气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蔓延着。
天空中阴云密布,瞧着天色比昨天还要阴沉三分。
顾燕飞停下脚步,从袖袋中掏出了那个昨天刚修好的罗盘,随手拨了拨罗盘上的指针。
那指针急速地转动了起来,久久不停,隐隐地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还是跟昨晚上一样,什么也算不出来。
顾燕飞无语地把罗盘又收回到了袖袋中,抬眼看向阴云密闭的天空,喃喃道:“赖皮!”
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实在是赖皮!
“姑娘,”卷碧握着晴光最喜欢的铃铛球不安地问道,“晴光是不是……”
话还未说完,后方传来了一阵骚动。
转头看去,就见那张书生捏着手里的纸张像是发了疯似的往前狂奔。
他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好几个人。
有人只是踉跄了两步,有人幸好被友人扶住了,也有人被撞得跌坐在地。
“穷书生,你长没长眼睛啊!”摔坐在地的方脸青年气得脸都青了,骂骂咧咧地对着张书生的背影嚷道,“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吗?!”
然而,张书生恍然未闻般,依然闷头往前冲着。
“算了算了。”那个银发老妪好心地走过来当和事老,安抚那方脸青年道,“小兄弟你别和他计较。”
“他昨晚丢了女儿,刚刚听说康王让人帮着满京城地找孩子,才会这么心急。”
周围霎时间一片哗然。
宛如是一滴凉水掉入烧得滚烫的热油锅,噼里啪啦地炸了开来。
街道两边的路人如潮水般涌来听热闹,一个个都是精神一振,目露异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康王实在是一片仁心,爱民如子。”
“要是那些失踪的孩子能找到,我一定要给康王立长生牌位!”
百姓们越说越是振奋,皆是感恩戴德。
这些普通百姓所求不多,也就是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有一口饱饭吃,家里人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