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在那几个禁军将士的押送下,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着,仿佛仅仅是到此一游。
昨天被皇帝拿下后,上清并不害怕,也不惶恐,昨晚在宫里打坐了一夜,只把软禁权当修行了。
他很确信皇帝不会把他如何!
当年天罡真人屡屡救了太祖皇帝的性命,更助其建下这大景江山。
太祖皇帝登基后,奉天罡真人为国师,无量观也因此在大景的地位超然,这是他的后盾。
更何况,是皇帝要救大公主,他不过应皇帝所求提了一法而已。
这术法如刀剑,没有正邪之分,端看用或不用,一切都由皇帝自己定夺。
他又何罪之有?
最多也就是过些天被押送回无量观,让观主小惩一二罢了。
上清不疾不徐地走向了皇帝与安乐的方向,衣袂飘飘欲仙。
待他走近,人群中的一个老妇盯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会儿,激动地指着上清嚷道:
“这道士确实是上清,我记得上清真人额头上有一颗痣。”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指出了上清身上的一些特征,比如身高,比如驼峰鼻,比如尾指弯如钩等等。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出声指认,百姓们全都确信了,眼前这个形容可怖的道士真的是上清。
“可上清真人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又有人扯着嗓门问了一句,声音洪亮。
人群中一片默然,百姓们面面相觑,无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顾燕飞也听到了人群中的声音,她在心里暗啧了两声,随手把几缕碎发捋到了耳后,发尾飘荡,衣袖如一抹流云般飞起。
上清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意地扫视着周围,目光扫过顾燕飞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瞬间一沉,眸光阴戾如枭,如刀子般刮过顾燕飞的脸颊。
“是你!”
上清一字一顿地说道,眼里根本就看不到皇帝,看不到楚翊,也看不到其他人,目光中唯有顾燕飞一人。
就仿佛这里也唯有顾燕飞一人值得他入目,其他人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而已。
“上清,你可认得这个?”
顾燕飞捧起了那个木匣子,抽开盖子,将匣子里的那只形貌狰狞的百足血蛊露了出来,单刀直入地质问道。
“……”上清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枯瘦的面庞扭曲如恶鬼。
这是血蛊!
可血蛊怎么会被取出来了?!
上清原本的气定神闲在瞬间消失殆尽,如坠冰窖。
慕容家的事后,上清就曾反复复盘,仔细琢磨过整件事:
顾燕飞能撕掉慕容家的符纸,顾燕飞能看透冲喜借运之术,顾燕飞看出了他近几年道行受阻……
当日她说话时逻辑严谨,有条不紊,不像是事先有人指点,种种线索全都指向了一点,顾燕飞是一个道行极高之人。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令上清释然,反而让他更加不明白了:一个得道之人,理应避世修行,以正大道。为什么还要理会凡尘之事?!
“你可认得这个?”顾燕飞再问了一遍,唇角噙着一抹霜雪般清冷的笑。
她的眼神通透,深邃如浩瀚星空,一切了然于心。
上清再一次感受到去岁腊月在定远侯府时被顾燕飞压制的感觉,那种被人俯瞰的卑微感,那种可望可不及的距离感。
他忍不住就移开了目光,却见周围那些百姓看着他的眼神与神情都变了。
从前他们看着他的目光是敬仰,而现在是憎恶,是唾弃,是不屑,是轻蔑……一道道目光都像是带了刺。
上清心口一紧,可以想象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刚刚赵让带人来押自己出宫,上清只以为自己是要被送回无量观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事怕没法轻轻放下了。
但即便如此,上清也没露出一丝怯色。
他昂首而立,定了定神,直视着顾燕飞的眼眸,扬声否认道:“不认得。”
赵让看了眼皇帝难看的脸色,开口斥道:“上清,你给大公主下蛊,现在罪证确凿,你还敢矢口否认!!”
“贫道冤枉!”上清也不行礼,就这么垂手而立,一派坦然地为自己辩护,“贫道不曾对大公主殿下下蛊。”
“太医院以及宫中上下皆知贫道这五年内数次救大公主于病危之中,却从不曾以此向皇上索要过荣华富贵。”
“大公主这回病重,贫道提出可用心丹相救,也是怕皇上怪罪贫道无能。说到底,做与不做还取决于皇上。”
“贫道问心无愧。”
上清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腰杆挺得笔直。
今上既然要做仁君,就难免束手束脚,这要是从前那位杀伐果断的太祖皇帝,根本就不会让他有站在这里申辩的机会。
“何必废话。”顾燕飞朝上清走近了一步,淡淡道,“这蛊是会认主的,你认与不认都无妨。”
她右手的手指轻轻地叩了一下那只木匣子。
匣子里,原本一动不动装死的血蛊忽然振翅,急速地从匣子中飞出,朝上清的方向飞去,快得变成一道红影。
然而,顾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