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飞没在慈和堂多留,带着卷碧又返回玉衡苑。
秋菊与树影在风中摇曳,平添几分静谧、几分清冷的氛围。
一路上,偶尔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下人走路有风,不时听到“康王”、“提亲”、“三姑娘”等等的词随风飘了过来。
待走到玉衡苑的门口,憋了好久的卷碧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姑娘,今天太后娘娘不是说三姑娘会嫁到英国公府吗?怎么康王殿下来提亲了?”
“奴婢以前可从来没听过有皇子、王爷亲自去哪门哪户提亲的。”
这戏文里,不也都是皇帝、皇后或者太后给这些皇亲选妃赐婚的吗?
“你若是好奇的话,自己去打听一下就是了。”顾燕飞笑道,她的话尾被一个不满的猫叫声压过。
“喵——”
晴光拖着长音飞奔了出来,飞扑进顾燕飞怀中,喵喵地抱怨起来,一会儿怪她把它一猫丢下,一会儿又翻旧账地抱怨起之前顾燕飞把它送到楚翊手里的事。
顾燕飞听不懂,抱着猫往里走,卷碧则乐呵呵地又跑出去了,步履轻快。
卷碧是侯府的家生子,家中几代人从父母到兄弟姊妹等亲眷都在府里当差,枝繁叶茂,虽然都没担任什么管事管家的,但胜在处处有人。
没一会儿,卷碧就从表嫂的侄媳妇那里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康王的消息。
卷碧的亲戚在慈和堂当粗使,她进不了正屋,不过悄悄找慈和堂的二等丫鬟打听了一番。
据说康王的确是来侯府正式求亲的,不过顾太夫人还没答应,只说婚姻之事,不能康王自己决定,若是袁太后另有打算,反而不美。
康王最后被劝走了。
这婚事虽然没定下,但还是在侯府掀起了一片风浪,令下人们全都觉得与有荣焉,阖府都弥漫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可是,慈和堂里的顾太夫人与顾简母子心情却有些沉重,连带屋里屋外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母亲,”侯夫人王氏就坐在顾简的身旁,清清嗓子,打破了沉寂,“您为什么不应下康王?”
话音刚落,碧纱橱的帘子被一只手悄悄地撩开了一些,露出半张脸。
那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管事嬷嬷,穿着一件酱色暗纹褙子,下头搭配一条檀色马面裙,身段略显丰腴,那张秀丽的鹅蛋脸上写满焦急之色。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太夫人,咬了咬下唇。
十四年前,她铤而走险把两个女婴交换,就是希望她的女儿能有更好的未来。
曾经,她以为女儿嫁入英国公府,将来成为国公夫人,会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念想,却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有幸得康王亲眼,有机会成为堂堂亲王妃!
要是她的女儿能得此如意郎君,她这一生,也值了。
当初,女儿的身世败露后,她差点以为自己活不成,幸好……
素娘那漆黑的眼眸宛如深不见的的古井般,屏住呼吸站在帘子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发现她在偷听。
上首的顾太夫人慢慢地喝了两口茶,沉默了片刻,似在沉思,又似在斟酌言辞。
屋子里安静到极致,一侧壶漏的滴水声显得分外明晰。
碧纱橱里的素娘站得脚都有些麻木了,当她几乎以为顾太夫人会沉默到底时,就听太夫人沉着缓慢的声音钻入耳中:
“越是来之不易,越是弥足珍贵。”
“现在太后反对,康王只能退而求其次亲自来求亲,要是顾家轻易答应的话,反而让康王觉得这婚事来得轻而易举。”
坐在下首的顾简与王氏面面相看,若有所思。
顾简略一思量,就明白了顾太夫人话中的深意。
他是男人,自然懂男人,男人多少都有那么点劣根性,越是得不到的女人,才越珍贵。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顾简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太后一向固执,万一她就是不肯应允,那么康王还能坚持下去吗?
顾简心烦意乱地揉了揉隆起的眉心,又道:“母亲,听说大皇子殿下今天也去了靖王府。”
照顾简看,最稳妥的做法还是快点定下亲事,也免得弄巧成拙。
顾太夫人闻言,握着佛珠串的手一颤,珠串差点没脱手,原本的气定神闲不复存在。
顾简接着道:“大皇子还单独去见了靖王,两人在书房里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之后,大皇子就直接回宫了。”
顾太夫人自然明白儿子说这番话的用意,心情也烦躁了起来,冰冷的神情中带着些阴鸷。
就像她之前推测的那样,大皇子会是一个最大的变数,他的归来必将在朝堂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很多事、很多人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谁也无法担保康王能否为了顾云嫆抵挡住皇位的诱惑?!
顾太夫人嘴唇抿直,感觉心口似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她透不过气来。
屋内一阵安静,落针可闻。
碧纱橱里竖耳倾听的素娘可想不到顾太夫人那么多,见他们又不说话了,心急如焚。
她差点撞到帘子上弄出动静,又硬生生忍住了,眼眸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