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珍想象不到,假如温益卿知道了全部真相后,又会是如何。
她仿佛提前看到了自己的绝境,心中惊悸之极,却又察觉公主府的侍卫跟奴婢们方才都给唤了进来。
当下怒喝道:“都滚出去!”
众人本不知道发生何事,闻言忙都逃了出去。
温益卿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他的眼睛里却好像只剩下了一个人,就是面前这位,站在琉璃窗,于迷离光影之中的舒阑珊。
他甩脱公主的双手,一步步往前。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眉眼,越看越是熟悉,尤其是在五色琉璃光芒的笼罩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跃跃欲试,呼之欲出。
“你是谁,”温益卿喃喃的,几乎不知道自己正在问出这句话,“你到底是谁!”
阑珊给他甩回来,如今再后退就是琉璃花窗了,只能忐忑住脚。
又听温益卿这样问,不由笑道:“你说我是谁?你自己都不认得我是谁,竟要我亲口告诉你?温益卿,你是不是太可笑了?”
温益卿眼神一变。
飞雪见众侍卫已经退了,又看温益卿步步紧逼,而阑珊的脸色煞白,她当机立断,上前拦着温益卿:“郎中自重!”
温益卿想也不想,举手撩开:“滚!”
不料华珍正欲上前拦住他,冷不防给他抬手一推,正狠狠地掠过脸上,就仿佛给猛地甩了一耳光。
华珍只觉着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刺痛,她低呼了声,手捂着脸站立不稳。
幸而采蘋还在屋内,见状叫道:“殿下!”急忙冲过来扶住。
换了平时,温益卿早就着忙了,此刻却居然无动于衷。
阑珊目睹这情形,心中不知是该哭该笑:“温郎中,你的家事,我实在没有兴趣参与其中,请你也不要再强人所难。”
琉璃的光在她的脸上闪烁,又诡异,又熟悉。
温益卿的面前似乎出现一张极烂漫的少女脸庞,她咯咯地笑着:“你怎么不知,唐时……有个《琉璃窗赋》……”
温益卿摇了摇头。
——“彼窗牖之丽者,有琉璃之制焉。洞彻而光凝秋水,虚明而色混晴烟。”
那声音从心底浮了出来,那张脸也跟面前的人渐渐地合二为一。
阑珊本是要走,却听温益卿口中喃喃。
她本来不以为意,可当听见那熟悉的词句的时候,她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正垂着头,脸上带着痛楚。
阑珊突然口干舌燥。
“你是、”温益卿低低的,“你……”
毫无预兆的,他一把揪住了阑珊的衣襟,往前欺身而上!
“你是谁!”他大声叫道。
是问她,也是问自己。
阑珊毫无反抗之力,连飞雪都没提防他竟突然发难!
给温益卿揪着,阑珊的背猛地撞在了身后的琉璃花窗上!
这琉璃最为脆薄,保养极为不易,所以纵然豪富之家也鲜少用这种东西,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碰撞。
顿时之间,喀喇喇,叮铃铃,又像是水晶帘给风吹动发出的响声,那本来美轮美奂的琉璃窗在刹那间碎裂了!
破裂的琉璃碎片从大窗上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就好像下了一场五彩斑斓的雨。
锋利的碎片划了下来,温益卿抬头看去,满眼都是那光怪陆离的五色。
他想也不想,挥起衣袖将阑珊蒙头盖脸地遮住,紧紧地拥入怀中。
就在把人抱紧的刹那,温益卿耳畔又响起少年清朗的诵读声:“皓月斜临,陆机之毛发寒矣;鲜飙如透,满奋之神容凛然。始夫创奇宝之新规,易疏寮之旧作。龙鳞不足专其莹,蝉翼安能拟其薄……”
他记起来了。
当年计姗跟他提过这琉璃窗后,他特找了唐人的那篇琉璃窗赋,从头到尾,堪背了一遍。虽然当着阑珊的面儿曾斥责说是劳民伤财华而不实的东西,但却也钦佩她的博闻广知,这等的奇思妙想,让他叹为观止。
也许就是在那时候,把这个深深地存了入心里。
只是在他有能力建这一堵琉璃花窗的时候,却已经物是人非。
荣王赵世禛进门的时候,正好目睹了这一幕遍地狼藉,恍若众人混战过的场景。
他的目光从公主身上掠过,瞧见了给温益卿搂在怀中的阑珊。
唇角微微一动,赵世禛踏过遍地的碎片径直走到两人跟前。
一手摁着温益卿的肩头,一手握住阑珊的手臂,生生地把人从他怀中拽了出来!
虽然温益卿护的及时,阑珊脸颊上仍是多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赵世禛一眼看见,深吸了口气,寒声道:“驸马,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拉着阑珊转身往外,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
脚下的琉璃窗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