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那封电报,我恨不能抱着它好好哭一场,这是我日思夜想、盼了多少天的东西啊!它现在在我眼中比什么都值钱。
我忍住就要流出的泪水,心想,我要赶快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妈,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电报局里的人也替我高兴,笑呵呵地和我说:“收到了,高兴吧,还不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见老公?”
手里紧握着电报,我连蹦带跳地跑出电报局,一路上狂奔,不敢多耽误一秒,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回了家。
当我撞开门进屋的一刹那,把爹妈吓了一跳,他们以为我出了什么祸事,这样的慌张,可看到我脸上欣喜的神情,又觉得似乎是件好事,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我稍稍缓了缓气,走到他们跟前,把手里的电报递给他们,示意他们看。
当他们发现这是我老公的电报时,激动得不得了,直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看着他们那个高兴劲儿,心中反而有点心酸,没想到他们和我是一样的心情。
电报来了,我们娘仨也要走了。
之前和爹妈、妹妹们一起生活,总是争吵不断,有时还会说些让大家难堪的话,现在要分开了,而且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面,彼此之间又生出好多的不舍。
那几天家里来来进去不少人,很多都是知道我要走,专门过来给我送行的,一群家庭妇女围在炕上说着、笑着,别提多亲热了,我受他们的感染,心里也很感动,突然对这个家、这些邻居、甚至居住的这个村子有了依恋之情,好舍不得离开他们呢!
临走之前,我到张姐家去了一会儿,为还账,也为道别,更是为了和她再好好地说上一会儿话。虽说这算不上生离死别那么大,可我也知道,离开这儿,到了那边以后再回来也不容易。
我长这么大,遇到的人不算少,张姐是极少数让我挂念、敬重的人,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抽点时间去看看她。
到了张姐家,她正好在家算账,见我来了,就放下手中的活。
我和她说明来意,她真心替我高兴,也支持我的想法,还说了不少祝福我的话,我们就像亲姐妹一样聊了好半天,临别时依依不舍,约定会给她寄信。
可到了鹅丘后,一切没有想象中顺利,开头几年,我带着孩子照样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从这家搬到那家,寄信的事渐渐忘了。
那年我和老公回去探亲(地本又送回去那次),特意到她家去看看,她家已经大变样,原来的泥房已经换成了砖房,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看起来很气派。
张姐也变了模样,原来是个做事干净利落、但多少有点儿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一脸慈善、爱梳妆打扮的老太太了。
是啊,我都老了,她比我长几岁,怎能不老?多年没见,我们彼此都有很多话想倾诉,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到最后说出口的只是一些客套话。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存在,它带走的不只是人的容颜,还有对人对事的心境,此刻的我,再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把自己的知心话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而她,也不想过多地探求我的遭遇。
我们在时间面前,也成了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了。
还是回到正题吧。
告别张姐,我回到了家,收拾好最后的包裹,买好车票,就等上车了。
爹妈怕我到那边像在这里一样吃不饱饭,给我装了好多东西:粮食、干菜、肉,当然,还有钱。
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哪里能带这么多东西呀,再说听老公说那边什么都有,让我什么都不用带。
我坚决不带这些东西,不是嫌弃东西不好,而是在一起住了这么久,我知道他们的难处,我不能再把他们的家搬空一次。
可我到底低估了做父母想要护着女儿周全的心情。
眼见我说什么都不愿意带这些吃的上车,加上我是第一次带着两个孩子出远门,爹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们亲自送我过去。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在车上帮我照顾一下孩子,二来他们也想看看鹅丘那边到底怎么样,女儿千里迢迢地投奔过去,万一生存不了,他们还能再接回来。
我知道爹妈的心意,心疼他们为我做出的牺牲,我知道,我说什么话都不能够改变他们的想法,于是就默默地接受了。
就这样,我们一行五人上了开往鹅丘的火车。
那些东西也都大包小裹地拿了上来,我的兄弟姐妹们站在站台上,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祝福话,不肯离开。
我要他们先走,他们嘴上答应了,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好久,车终于开动了,我们正式启程了,我们挥了挥手,就告别了我最亲爱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