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下课的时候,学生们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作为一名高级教师的张桐不仅对于基础物理学有很深的研究,对于数字化生活也非常的精通,他刚二十出头的时候便成为了中东矿脉区上面极其稀少的新生人才,然而在这个人人厌学只少数有管理阶层才明白人才重要性的时代里,张桐成了和这时代格格不入的“下等人”。
他热衷于线下的学业研究,热衷于在城市无人的朝阳里长跑,热衷于理解现有的科技,也热衷于欣赏这植被如披的绿草和鲜花,这样过度健康的习性完全不符合当下享乐派为主流的社会,政府对于学者的厚待一如既往,然而还是阻拦不住学者们社会地位的下降。
现在的他,孤独的好像一只困在了大海里的骆驼。
要不是那一次的统一生育调度,张桐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孤独地在学海里畅游,然而似乎生活的改变就在他被“强制”分发了一个女儿之后。
被强制出生的女儿有着他的遗传基因以及另外一名不知名的高智女士的基因,这是政府对于他这样的人才的基因保护。工作人员在高等级的基因匹配库选择了另外一名黑发的亚洲学者作为这个孩子的母亲,在全球拒绝生育无视灭绝威胁的年代里,张桐得到了寂寞世界里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鲜活救赎。
平淡无味的生活突然就热闹起来,每天早晚跑步的时候背后的婴儿包越来越强的存在感时常让他笑着想起一些梦里的场景。梦里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跑着,早也跑晚也跑,只不过他脸上始终带着笑,他的肩膀上还会踩着一只无法无天的白色缅因猫。
于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像梦里那样幸福的张桐就真的花了几年的工资,买了一只比房子还贵的宠物:一只长着了人脸的杂色缅因猫。
这已经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能买得起的最像梦里那只的宠物了,因为喜欢实体宠物的人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都在网上“盖房”,“结婚”,“飙车”,“飞翔”,而且实体宠物养得不好会被法律减少每日本来就不多的流量,于是现在大多数的宠物反而越发的珍贵了,大多数人都喜欢养不用喂食、不用梳毛洗澡的仿真宠物,它们能随时更换各种款式的皮毛,并且就算“死了”也能一比一的完全复制一个出来,不用担心心理上过度的羁绊。
可假的就是假的,会编程的张桐可不想要一个由别人写好的算法创造出来的有限的次级生物。
买来的刚满月的缅因猫和小小的女儿就这样被张桐笨手笨脚地照顾着,虽然他每天忙忙碌碌,鸡飞狗跳的,但是他还是觉得日子好像比以往有了多得多的意义。
起码心里没有这么空了。
再后来的某一天普通的清晨,背着在颠簸中能自动维持水平的婴儿包,肩膀上站着一只刚学会稳住身体的花色缅因猫,在一场酣畅淋漓的长跑中,张桐见到了凌晨空荡荡街道中唯一的活人。
一个白发及腰的美丽少女。
人生第一次,张桐满是求知和锻炼的枯燥心率突然乱了节奏。
张桐的新女友非常奇怪,初见她的时候对方看着自己肩膀上的缅因猫还有些复杂的惊喜,但是当她自来熟的想去抱自己的宠物时,却发现了他身后的婴儿运动背包。
当时这白头发的女孩子竟一秒没停地就落起泪来。
虽然是凌晨四五点的朝阳下,柔软的科技跑道旁,但是毕竟是执法机器人不停歇作业的公共场合,这小姑娘一张嘴,张桐就慌了。
“别哭啊,你怎么突然就哭了?”
小姑娘开始梗着脖子嚎啕大哭,吓得张桐肩上的幼猫下意识地就往他头顶的短发里躲。
“小孩你别哭了,我把我姑娘的玩具给你玩?”
手忙脚乱之间张桐抢过女儿的玩具,一把就塞到了白发小姑娘的手里。
被“负心汉”当小孩哄得李蕊蕊泪眼朦胧之间就看见男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边角圆润地带着婴儿口水的东西——一个白色的蝴蝶状的婴儿磨牙玩具。
“蝴蝶?”
“对,你喜欢蝴蝶?我这里还有,你别哭了,都给你。”
张桐连忙把抚育包里所有的玩具都掏出来哄小孩,蝴蝶的发声玩偶蝴蝶的转转球,甚至小婴儿的连体衣上都有一只白色的大翅膀蝴蝶。
抱着一堆婴儿用品的蕊蕊确实没有继续哭了,她的悲伤没由来的变成了生气。
“怎么是蝴蝶而不是猫咪呢?”
被问一脸蒙圈的张桐下意识地窒息一瞬间,因此导致了此后数十分钟的紧张性打嗝。他很少这样突兀地在人前露怯,并且是在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面前,也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因为丢脸,乌黑的皮肤开始慢慢泛红,直到因为缺乏关注而不满的女儿开始在背包里发出不满的哭泣。
小女孩很不客气地问张桐:“她……是哪来的?”她这样不满的语气,似乎背包里的婴儿并不是个活物,而是个“第三者”。
“国家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