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聩。
朱祁钰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扶持军功阶层,并想打破士绅,将天下农民变成小地主阶级。
这样一来,就能得到短暂的公平。
起码能得二十年公平。
但是,朱英这番话说得让他难以自制,朕一直以来做错了?
“朕的根基,是士绅?”这个论调,让朱祁钰很难接受。
窃夺国运的人,就是士绅啊。
他们什么时候成为王朝的根基了呢?成为皇帝掌控天下的基石了呢?
“陛下,满朝臣子,出自哪里?”
“地方的粮长、吏员,出自哪里?”
“大明靠谁在掌控基层?”
“甚至,大明的税收,掌握在谁的手里呀?陛下!”
朱英哭泣道:“陛下想整饬士绅,可以!陛下想改造士绅,也可以!”
“但绝对不能荡平士绅!”
“就算要荡平士绅,也要考虑好,用何人来收税?用何人来掌控基层?”
“而且,还要做好基层混乱的准备。”
“臣最担心的,就是基层乱了,一旦士绅被铲除,整个社会基层就彻底乱了,届时陛下有强兵,难道能将六千万国民杀光吗?再来一次靖难吗?”
朱英叩首:“臣虽不在中枢,但怂恿陛下杀戮士绅之人,必是叛臣,请陛下诛之!”
士绅,竟这么重要吗?
朱祁钰也考虑过,从士绅家族里拿出来的银子,足够大明运转十年了,到时候再重组基层架构而已。
但朱英说的一句话,让他束手束脚。
士绅掌控着大明帝国的基层,一旦皇帝动手,士绅不会坐以待毙,必然遍地烽烟,重新荡平一次,大明还剩下几分元气了?
这是个死结啊。
朱祁钰很无奈地坐在椅子上。
朱英磕头时间很长,发现皇帝没有声响,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皇帝听进去了。
“先起来。”
皇帝声音传来,朱英长吐口气,活下来了!
别以为朱英傻,他要去交趾担任一届督抚,交趾距离京师多远?恐怕要三四年时间见不到皇帝了。
如何能做到简在帝心?
必须得拿出不一样的看法,让皇帝牢牢记住他朱英。
而想在地方做事,必须要有皇帝的信任。
看看项文曜,本来在贵州做得不错,但失了皇帝的信任,就被岳正摘桃子了。
他朱英必须表明身份,他是皇帝的忠犬。
这样,他才能在地方放开手脚。
起码有言官污蔑他造反,皇帝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仅仅这个机会,就非常重要了。
所以,朱英要提出一个朝臣不敢提的观点,他在告诉皇帝,我朱英是您忠心的走狗,汪汪汪!
于谦要是敢说这番话,皇帝会立刻砍了他;
姚夔等人为了留住朱祁镇,已经耗尽了皇帝的耐心,就算想说,皇帝也不给机会说。
所以朝中有人看得清楚,却不敢说、不能说。
地方督抚中,朱英的功绩最大,又得皇帝宠爱,所以他敢说。
其实,这番话若他不说,到了南京,胡濙也会说的。
皇帝没对士绅动手,一旦动手,无论在北京还是南京,都会有人劝谏的。
朱英却抓准这个时机,向皇帝摇尾乞怜,简在帝心。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朱英磕头谢恩。
“朕是听不进劝的皇帝吗?”
朱祁钰看着他:“虽一别两年,朕的初心,从未变过。”
“什么劝谏的话,朕都听得进去的。”
“陛下贤名,是以天下昌盛。”朱英磕个头站起来。
“朱英,你把朕带坑里了。”
朱祁钰反应过来了:“朕何时说要铲除天下士绅了?”
“陛下,即便是一地士绅,也不能铲除呀!”
朱英正色道:“大明基层,掌握在士绅手里,铲除了士绅,谁来填补基层呢?”
“中枢来!”
朱祁钰道:“朕要收回收税权,中枢来亲自收税。”
收税权,放在地方士绅手里,是中枢的弱点,一旦地方抗税,财政就难以维系了。
而且,他要重建基层,把皇权伸到乡村去。
朱英还要说。
朱祁钰摆摆手:“朕要开海,若不剪除士绅,就贸然开海,朱英你说,谁会是最大受益者?”
“伱说的没错,大明的基石是士绅。”
“但是,它只能当成基石,而不能当朕的绊脚石,更不能翻身起来,压在朕的脑袋之上!”
朱英明白了,皇帝担心士绅拥有巨大利益之后,变成财阀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