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尚仪领着一群年纪稍大的宫人来教授她们宫廷基本礼仪。
因为沈芷衣对脸上那道疤痕的不满与自卑由来已久,在听到姜雪宁的所作所为后,也真真切切见到沈芷衣脸上的笑一日比一日开怀后,苏尚仪便对这号人物打心眼里起了喜欢。
而如今打头的那位穿着灰青色的五品女官服,发髻绾得高高的,安了两枚如意云纹金簪,双手交迭在腰腹前方,却并不真正贴在腰间。行走间,一身严谨整肃,每一步迈出的距离跟量过似的,一模一样。一张有些上了年纪的脸上见不到半分笑意,两眼角添了皱纹,眉心亦因为经常颦蹙而有一道浅浅的、皱起的竖痕,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时,既冷且厉,没有什么温度。
这便是苏尚仪。她款款走来,不怒而自威。
其他几人忙着凑成一组,姜雪蕙既然与她出自一家,便理所当然地联系在一起。
苏尚仪是沈芷衣身边最受敬重的一位宫人。但她的严厉也是出了名的。
众人是想要她教,又不想她教。
不过这个烦恼显然没有维持太久。苏尚仪已经有目的性地走向一边:“姜姑娘,这两日,便由我负责您的礼仪教导。”
“多谢。”
她笑的有些僵硬。
天杀的,上一世,她女扮男装招惹上了沈芷衣,后边被发现,解释不成,反被记恨上。
后边她铆足了劲想要入宫,沈芷衣看她不顺眼,苏尚仪便也可劲了针对她。
她原本从小长在乡野,没学过什么规矩,后来有燕临护着,更没有碰过了。
因此上一世在宫里,可算被这位苏尚仪磨了层皮。现在看起来,倒还是有些发怵。
姜雪宁虽厌恶宫廷规矩,但上一世也做了那么久的皇后,如今学的这些,又都是最基本的,因此全都信手拈来。
而另一边的姜雪蕙,原本就被孟氏教成了大家闺秀,如今肯下苦功夫,亦是人群里的佼佼者。
苏尚仪原本早已经听说过姜雪宁在京中远扬的恶名,也做好了一教再教的准备。却不料如此顺利,她难得笑了起来:“两位姑娘生性聪慧,一点便通。”
若说第一日还带了些客套,那么第二日,她就是真真切切感到惊喜了。
旁人也许注意不到,可她站在姜雪宁面前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姜雪宁拿起那一只乌木香印时,微抬了小指,用香匙拨了香灰到香印上,然后将其打在铺好的炉灰上时,不偏不倚,竟是端端正正。这一枚打下的香篆,正好绽开的花心向着正前方!
反观旁人,动作虽没错,可落下的香篆大多不注意方向。
有的倒着,有的歪着。
虽说大多制香的人都不讲究这个,但牡丹国香天色,苏尚仪每每自己打时都会十分注意。
不曾想这位姜二姑娘竟是有这样的蕙质兰心,连这等小细节都留意到了。怪不得长公主钟意她。
“姜二姑娘今日做的很不错。可以先行休息,看看其他人的了。”苏尚仪堪称和颜悦色地道。
其他人:……说好的胸无点墨,不识大体呢?
姜雪宁悠哉悠哉开口,问道:“苏尚仪,按理说,明日我们便可回家了。今日时辰还早,我可否早些回去?”
苏尚仪有些迟疑。她是教授礼仪一事的负责人,但并不管这些。但这究竟也不算什么大事,待其他人结束,也该夜幕昏沉,用膳洗漱的时候了。
姜雪宁既结束得如此早,走了似乎也无妨。
何况,长公主还是如此的偏袒她……
苏尚仪微笑颔首:“如今宫禁还有些时辰,姜二姑娘待我请示一番先生。”
?
先生?
姜雪宁刚刚坐下去,板凳还没捂热,登时便跳起来了。
其实这家,也不是非回不可。
“苏……”
她话还没喊出口,外边已经走进来一人了,其中一位教习嬷嬷为他领着路。
不是旁人,正是张遮。
他今日又换了身淡青的长衫,衬得他长身玉立,蕴藉风流。
刚又系统学过了礼仪,姜雪宁现在来看他,才恍然发觉张遮的仪态竟也是如此端正。他步子迈的大,但每一步距离都适中,速度也匀称。
“我奉陛下之命,为诸位送小诗会的请帖。”张遮取了身后宫人呈上来的一叠烫金请柬,道。
“此次小诗会,主题不限,设在宫中御花园,时间定于五日后,由陛下举办,少师谢危拟定仪程,下官张遮督办。”他说话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冷清清的。
姜雪宁弯了眼。
第一次见人来送请帖,说的这么清楚,连其中仪程都讲明白了了。那要是真与他议亲,岂不是刚见面就要把祖上十八代全都抖出来?
张遮凡做事经过他,必定亲力亲为。
此时说完,也挨个发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