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设的诗会也是这一世才有的。她重活一世,倒是改变了许多。
既然张遮也在,这几日,姜雪宁便难得地上书房里恶补完四书五经。女戒女规,生而为约束女子,她从来不屑。
不过就这么几日,她又天资平平,自己琢磨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敲响了姜雪蕙的房门。
既然天意如此。
用一用也无妨。
姜雪宁一边学,一边琢磨着得再还姜雪蕙一些什么。
入宫前半夜。
姜雪宁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到凌晨才堪堪睡过去。不过睡半个时辰的功夫,竟又发起烧来。
异样的体温将她扯进深不见底的水域,周遭似乎有魂灵拼命地捂住她的口鼻,呼吸一下一下,缓慢起伏,逐渐变得艰难粗重……
模模糊糊失去意识时。
姜雪宁想。这偷来的几日光景,是否只是一场来自于上天的恩赐。
她还想到。那日与张遮的相见。
姜雪宁不大看得他那一身端正之风,便扯了小太监为他撑起的遮雨伞。
朦朦胧胧的细雨中。
张遮回眼看她。他依旧没有生气,没有半分的恼怒。敛眉望过来时,那一瞬的目光中透着的冷清让人心底一颤。
“虎之为虎,便是因其凶性天生,不因事改。”
“今日为虎谋皮。”
“他日亦必为虎所噬。”
撂下这句话,张遮便转身离去。他的背影也如他这人,肃穆静沉。
天地间,恍然竟只有他还清醒着。
张遮之所以是好人。大抵明知她是不折不扣的恶人,妖后,却依旧愿意奉上至真至诚的箴言。无惧大逆不道,他这一身清白的风骨,宁折不弯。
*
“可好些了?”
姜伯游守了半宿,见她终于转醒,才松了悬在嗓子眼的心。
姜雪宁其实醒来时,便感觉那股剧烈的不适已经消散了。剩下的,便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余痛。
她缓缓摇了摇头。见孟氏,姜雪蕙也守在一边。问道:“现下什么时辰。姐姐还没入宫么?”
“病成这样还念着什么入不入宫!”姜伯游昨日便遥遥瞧见她拦停了姜雪蕙,不过又心忧孟氏再管不住嘴,便作罢。
后边去问过了,哪能还不晓得她的心思究竟在何处?
“女儿现在好了许多。歇歇就无妨了。”
姜伯游虽有话说。但一抬眼,就正正对上姜雪宁平静但暗含波澜的眼神。他心中一抽,默然不语了。
“早秋乍寒还暖,极易风寒。如今捂了这么久,出了好些汗,妹妹再歇一阵子,起来走走也好的快些。”姜雪蕙打破了寂静,温和开口,为她说了句话。
孟氏与她关系僵硬,此时只是站着,也不知说什么话。但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听了姜雪蕙的话,也跟着道:“是如此。”
姜伯游见两人一来一回,竟是敲定了的意思。心里一哽。但张遮一事又不便当着孟氏的面说。最后只能冷哼一声,算作应允了。
又待了会儿,支开了孟氏与姜雪蕙。
姜伯游看着方才喝过药的姜雪宁。脸色一沉,语气也凝重起来:“这事做不得急,你心里可清楚?”
姜雪宁点点头。
见她乖觉。姜伯游纵使有满腹的话要嘱咐,也不知从何处开口了。
“听说原河南道御史顾春芳顾大人要升任刑部尚书了。父亲知不知道?”
既然姜伯游不说。那姜雪宁便自己说了。
顾春芳的身份,姜伯游自然知道。他是张遮的恩师。张遮能凭白身走到这一步,离不开这位大人的功劳与斡旋。
“这事你何处知道的?又是燕临那小子跟你说的?”姜伯游不欲叫她掺和进政事,语气也严肃起来,“这些话,万万不可再外边提起只言片语。”
“女儿自然知道。”姜雪宁无所谓地点点头,“父亲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
姜伯游吹胡子瞪眼。
顾春芳便当张遮半个父亲。他升了来,张遮这件不大不小的事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祸端了。
何况他才迁入京中,便断了几件大案,公正不阿,不偏不倚。这行事态度让京中很多人都很是称赞。
他们虽做不得这种人,但抬举一番,自然是无碍的。
因此便意味着,这位张遮,就快要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了。
姜伯游哪能不清楚她的意思。他沉思一会儿,倒也不是纠结议亲之事。他看向这个多有变化的女儿,心里是真真沉了下去。
与家人说话,也要这样的打官腔。
说是稳重。可到底是已经丢在外边十多年的女儿,好好一段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么就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心里便是再有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