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狱内原本正襟危坐的人突然一僵。
她怎么在这?!
外边是实打实的天教贼人,还有数不清因此放出的死囚,皆是罪大恶极的罪犯。而他又身负重任,无暇顾及她。
张遮强压下心底的怒气。箭步跨向铁门处,一层又一层的铁链哗啦啦地落下。
砰的一声,铁门被猛地打开。
“先进来。”虽是竭力克制着,但语气还是难掩的微愠。张遮低头看着还有些发愣的人,心里原本堪堪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往上涨,一手便将人拽了进来。
“怎么在这?”
姜雪宁默然失语。
难道不应该她问么?你怎么在这里。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唯独除了张遮。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痛楚愈甚。
聪敏如他,在话音落下后一瞬间,张遮便反应过来她的来意。
心里说不清是苦是酸。他那点火气忽然就被扑灭了。张遮捏了捏眉心,淡淡道:“等会儿姜二姑娘先回去?”
如今张遮在这,姜雪宁心下安定不少,那点慌张四散,恍然便想起张遮要与她划清界限。
那现在……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往外瞄了一眼,回头望向张遮时,脸上的神情乖顺又不乏慌乱。她眨眨眼,心跳如雷:“周寅之已走。如今外边大乱,我恐不能回去。”
张遮有心与她掰扯几句。
可外边动乱声已近。
他来不及再多想。比起斩断一切瓜葛,比起这多一点的恩赐,比起他愿不愿,日后又该如何再一次割舍下。
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怎能看她陷入一点点危险之地?
张遮道:“衣服脱了。”
“啊啊?”姜雪宁仰头看他,眼里都是小鹿乱窜的茫然无措。黑压压之下,显得格外稚气与撩人。
对上这样专注的眼神。张遮抿了抿嘴,移开目光,索性直接上了手将她精致的斗篷解下。
姜雪宁瞳孔微震。
一边简陋的小床上还有多余的囚衣。
张遮抓来,便直接为她穿上。
蓝灰布衣是为张遮准备的,穿在姜雪宁身上,便是把细绳系得再紧,也松松垮垮摇摇欲坠。而再往下,就是不堪一握的细细腰肢。
昏昏的光影里,她虽如此狼狈,却依旧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张遮沉默一秒,下一刻竟是直接从一边的墙上抹下一把黑灰。转过来看她时,沉沉的目光让人心里一颤。
“得罪了。”
张遮默然道。
他竟是直接伸手,往她脸上抹来。
张遮的手是粗糙的。上边有一层不薄也不厚的茧子,也许是握笔,也许是务农。
带着黑灰从她脸上划过时,激起一阵阵颤栗。而那温热而干燥的触感最后停留在她手腕处。
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因为主人的心绪不平而显得有些紊乱。
姜雪宁怔怔凝视着他。
张遮确认她如今的模样在黑暗里看不出什么大差错后,便径直偏开目光。
但那只手却始终没有移开。
“待会乱。我牵着你,不会走散。”像是掩耳盗铃,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张遮回身静待天教中人来劫狱时,却突然开口解释了这么一句。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嗯。
“张大人为什么救我?”
她问。
站在她斜前方的人目光平视在远处,始终毫无波澜的表情如今已经有了一丝裂纹。
手心间细腻柔软,不属于他的触感传来时,让他几乎瞬间想把手松开。
可依姜雪宁跳脱的性子,真松了。张遮却担心出什么差错。
一点。一分都不行。
陡然听见她开口。张遮轻轻皱眉。他背对着她,脸上神色即使变幻莫测也不会被注意到,却依旧下意识地敛住脸上的情绪。
“为何不救。”
身后的人紧绷着的身子又松了下去。
是啊。今日在这无论是谁,张遮都会救的。哪怕那人德行有亏,只要祸福未到,命不该绝,只要有余力,张遮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姜雪宁轻嗤。
张大人。追你可真是太难。
“我原以为自己惹恼了张大人……”
姜雪宁只是试探性地开口。不过话还没说完,身前便传来克制的一声冷斥:“性命攸关,岂可儿戏,岂可挟私?”
姜雪宁笑了笑,没说话了。
外边脚步声渐近。那天教中人似乎知道方位一般,无视其他牢房,直奔这一间而来。
人数并不多,皆蒙着一块黑布,露出的一双眼睛皆充斥着肃杀之意。
竟是像认识张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