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牵住的人身体一僵。
“哥哥。”
姜雪宁脆生生的笑。
“等下是不是又要走那样的路了,我好害怕呀。”
“哥哥牵我。好不好?”
张遮舔了舔干涩的唇,一宿未进水,现在却突然感觉到口干舌燥。他转头过去,始作俑者正笑盈盈地看他。唇边漾起笑涡,眼神亮晶晶的,像只得意的猫。
罢了。
张遮抿唇,转了回去。
罢了。
他又想到。也就这么一会儿。
姜雪宁在他身后,就这么仔仔细细地看他反应。什么都没看出,她正懊恼着,却在低头的一瞬,瞥见他泛红的耳尖。
真可爱啊,张大人。
天教备的是马,只是不曾料到有这么多人,马匹并不够用。因此兵分两路,一队骑马跟着萧定非,冯明宇一起赶在前面,一队由黄潜领着慢慢走在后边。
黄潜虽还是不明他的身份,但也反应过来,这人即便不是度钧山人,也必定与度钧山人交好。因此便匀了一匹好马给他。
方才听了萧定非的话,他也总算看出来张遮身边跟得是个姑娘家。
一时有些迟疑:“张大人,这位姑娘?”
张遮没回答,先偏头望过来,问道:“会骑马吗?”
姜雪宁乖巧摇了摇头。
会的确会一些。只是总想起上一世避难那次,她骑马,却是张遮牵,天地间寂寥空旷,好像只有她们二人,其间却又隔得那样远。
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痛快。今世,亦是在凶险万分的境况下,她与张遮共骑一匹,也算全了一个遗憾。
“舍妹与我共骑一匹即可。”张遮抿了抿唇,转身回去道过谢后,便牵她上马。
临到他时,却不免犹疑。
“时间当赶得急。”姜雪宁坐在马背上,高了他一大头,垂眼望过去时,便见他低敛着的眉眼,蓝灰布袍虽一路快裹到脖颈之间,但这样看时,依稀能从缝隙间窥见一片冷白的肌肤。
“莫要顾忌其他。”
她偏开眼,说道。
张遮轻叹一声。从方才有意揶揄的哥哥,到现在的故作不会。若是他不知晓姜雪宁亦是重活了一次,兴许还猜不出来。
但既然知道了,又怎能看不出来她那一层明艳下的颓唐?
他翻身上马,双手扣在马鞍上。
姜雪宁有意不给他腾位置,于是两人距离一下拉得极近。这样看去,竟活像是张遮将她揽到了怀里。
周围都是独属于张遮的清冽气息,轻易将她圈在怀里。比之它的主人,这阵冷冽反而更加亲昵地环绕在她的脖颈肩窝间。
姜雪宁呼吸一窒,几乎一瞬之间身子便整个僵硬下来。她飞快垂下头,默默顺着还没喘过来的气。
然而一低头,便见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因为常年握笔而有些粗糙。轻巧扣在马鞍上,像是没使什么力。但也是这样一双手,能轻而易举便将她抱上马背,也能柔情似水地为她包扎。
姜雪宁心中微涩。
她方才虽敢犯浑,但张遮当真到了这里时,她却不敢靠后,只是撑住马鞍边缘一点以期稳住身形。
前边的萧定非打头,已遥遥走在了前边。破庙外这条山道,蜿蜒向不知处。
本该充斥着未知与凶险。但有张遮在身边,另一种感觉却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忐忑与不安吞并。于是虽仍对现下境况的分析不乐观,心里却很安定。
这是把张遮当做靠山了么。
姜雪宁忽然想。
冬天,清早的发白的雾气还没散去,笼得前路迷雾重重,看不清晰。这条路曲折狭窄,越往深处丛林越密,稍有不慎便会踏到另一条道上,但前边的天教中人却如鱼得水。
大概是天教早就探索,甚至就是由天教开垦出来的一条私道。
为了赶上前边的速度,张遮驾马的速度慢慢提了起来。对周围的感知逐渐变得迟钝,身后人的存在却越来越清晰明了。
这是张遮。
清冽的气息亲昵地吻上她的脸颊,姜雪宁飞快地眨眨眼,紧抿着唇,低下头去,不敢再有动作。
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刺得她一张脸,从眼睛到下巴,全都冻得发红。
张遮握住马鞍的手扣得更紧了。像是无意般,两人的距离再次凑近。
像是一对恋人甜蜜的依偎。姜雪宁哪怕绷直了身子,却也能感受到身后人胸膛滚烫的体温。
她脸微烫,几乎垂下了整个上半身,于是,风便渐渐地小了。
但风声还在,愈来愈烈。
属于张遮的温度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向她,因为发僵而有些疼痛木直的手终于活络过来。
随之从身体,到心里,全都慢慢的滚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