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走吧。”
剑书作了个请的手势,皮笑肉不笑道。
面前的人还是那样冷清,只是好像多了一分什么。
说不上来的沉重。
张遮轻嗯一声,提步走去。
说是包扎,也不过两个懂些医理的兵士草草为他包扎一番罢了。
说懂,或许还比不过他。
“宁二。”
“姜大人很担心你。”
谢危低眼看她。
姜雪宁似乎很怕他。从他出现起,眼里的抗拒便慢慢生了根。如今离他越近一步,脚下的速度便越慢一分。
“是。”
她嗫嚅着,不知说何是好。
“长公主和亲已定。她很想你。”谢危挑了几句话说,“你走丢的消息没在京里传开,只称是病了。只是如今这通州天教话事者虽业已伏诛,但形势并不定,你一时半会还回不去。”
姜雪宁沉默点头。
“你怎么这么怕我?”
谢危指腹碾在那柄短短的刀刃上,不知不觉指尖就渗出了血。他却感受不到。
“学生怕先生,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姜雪宁笑得有些勉强。
面前的人并不相信,他目光沉沉的,像是能轻易把她望穿。
谢危没说话。好半晌才笑了一声:“那如何却喜欢张遮呢。”
他说话声音称得上温和。
但也不过是绵里藏针。
不等姜雪宁找补。谢危已经不想再看见她。偏头吩咐道:“就近找个干净的房间给她住。”
她便沉默地低下头去,不再开口。
只是跟着小宝走时,免不了一步三回头,便见张遮慢慢踱着步子往这边走来。他肩膀上潦草地绑了一片白布,浸出鲜艳的血色,衬得那张如冷玉般的脸也生动起来。
她步子一顿。
下一刻,谢危便迎面而上。
姜雪宁猛的停住脚。
小宝已错了一回事,心里很是忐忑。也不敢再小看她。
见她回头,小宝解释道:“先生要与张大人说一会话的,姜二姑娘不必担心。还是先随我来吧。”
“先生与张遮说什么话?”
姜雪宁连连回头去看那两人,身量与身材都相仿,气质在旁人看来也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出入。
若是熟悉的人,却能看出那是根本的不同。
“此事由先生谋划,张大人参与其中,以身涉险。先生自然要问一问具体情况的。”
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宝没有顾忌,脆生生地解释完了,又仰头看她,黑黝黝的眼睛看上去可怜极了,“姐姐,你就跟我走吧。”
于是姜雪宁一低头,就对上这样的眼神。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小宝没有做好事。
谢危那样的人,该怎样罚他?
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人在先,姜雪宁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温顺点点头,跟着他往道观里走了。
一面走,一面又止不住地想。
原来这一切都是由他牵头,都是他的谋算。难怪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那她,大抵是坏了谢危一点事的吧?
姜雪宁垂下眼。
这后边深深浅浅,弯弯绕绕太多。纵使如今她再担心张遮,也无可奈何了。若当真惹恼了谢危,恐怕明日哪处不知名的荒郊野岭,就得添上两副无名的尸首。
“谢少师方才是在寻找此物吧。”
两人相视无言,半晌,在周遭惨叫渐渐要停息时,张遮从袖中摸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平平道。
他的目光很淡然,解释时,也只是几句轻描淡写,“此乃天教度钧山人所寄密函,方才形势混乱,下官料想作用不浅,便收了起来。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地位很高。其他下官尚未探知出什么。”
看清密函上的字,谢危笑容如常。
而跟在一边的剑书却是没忍住一惊。
此人不能留。
张遮从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作为握笔之人,叫他看了这等东西,难保日后有变。
他收紧了袖中藏起的匕首,抬头望向谢危,两人的目光有一瞬的碰撞,杀意毕现。
谢危没说话,也没给出其他指示。只是淡淡接了过来,他爱弹琴,那双手养得如玉刻一般,修长有致,纤细笔直。
“正是。有劳张大人了。”
谢危夹起那张信纸,似乎当真细致地看了一遍。而后,便淡淡笑了一声。
剑书低下头,手中的匕首却并未松开。
杀气凛冽。
张遮身处其中,似乎丝毫不曾察觉。
在他捡到那张密函时,所有潜藏在暗中的丝缕联系慢慢勾勒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