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脸色一顿。
她竟是就这样直呼了谢危的名字。
张遮看了她两秒，敛眉下望，道:“在下不明白姜姑娘在说什么。”他抬眼望着如墨的天色，姜雪宁却穿的这样单薄。
“夜深了。姜姑娘。”
第三次下逐客令了。
姜雪宁扯了扯唇，勉强地笑了笑。她几乎快要撑不住这强打的柔顺，沉默回道:“方才在谢先生那学完琴，想起了张大人，便来了。一时忘了时辰，情急所致，唐突了张大人，抱歉。”
她小心翼翼地去看张遮脸色。
后者心里已是涌起巨大的酸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瞬间将他湮灭。
“姜姑娘多虑。”
他看着这样的姜雪宁，心中多有不忍，涩然道。
“那张大人不要多想，注意身体。”
姜雪宁又道。
“……好。”
见张遮没有断然拒绝。姜雪宁原本槁木般的心又一瞬间死灰复燃。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那我明日可以来吗？”她仰头，既小心又无措地看他，“白日。不会有不妥。张大人毕竟也救了我。”
眼见她不断找补。
张遮闭了闭眼，忽然想，要不就这样过下去算了。瞒她个一辈子。
可是，他不能。
——可是，多留一分温存也是好的。
“……好。”他默然回道。
姜雪宁心中一喜，原本还惨白的脸色都拨云见日，晴朗明媚起来。
“那张大人早些休息。”
“晚安！”
她喜上眉梢，笑眯眯地对他咧嘴，转身快活地一路小跑回去了。
张遮看着她背影隐在雪后，渐渐不见。
良久，没听见什么动静后。他悬起的心才微微松下。
深夜，落雪，地滑。
也不提灯。
张遮轻叹一声。
得了张遮的首肯，加之谢危也没再犯病，在这种日子里无故揪她去练琴。
姜雪宁便一天铆足了劲往张遮那跑。
只是顾忌着张遮这样的人必定是要在乎礼法的，便克制着上午去一次，下去去一次。
每回见张遮一要张口说些什么，姜雪宁便睁大眼可怜巴巴地望过去。
对方每逢这时，嘴张开却好一会儿都发不出音节，最后索性闭上不再说了。
于是姜雪宁发现，张遮对这招抵挡不住。
笑得更欢了。
旁人怎么样她不知道。
姜雪宁在道观待着，却是比在家里，在宫中还要舒畅。一时间看谁都顺眼起来。
不过再好的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
通州官员闹闹嚷嚷来拜了两天，谢危也着手料理完了铲灭天教一役后的残局，还跟萧远议了好几回的事，便准备启程离开了。
临走前，姜雪宁最后看了眼这地方，只莫名生出无限的感慨与怀念起来。
若是日后能嫁与张遮，这样的日子，许是多得数也数不清，每日都是如此，平常又温馨了。
年关压近，若加快速度，过年前，兴许是能回去的。
但天公难得作了回美。
走了一天，才出通州城一点距离，前边探路的兵士便传回来消息，前两日下了大雪，山道坍塌堆积，面积太大，又有一些融化了的雪水汇成洪流，过不去了。
姜雪宁坐在车上，原本呆呆的没什么生气，一手拖着下巴，听完小宝的话，她挑了挑眉，问道:“这个意思是，我们要在通州过年了？”
“听先生的意思，多半是了。”
小宝低头答道。
姜雪宁不怒反喜，哦了一声。
寻常人过年，自然都是要回家的。一年到头来，过个新年，不就盼个这个吗？
一家人聚在一堆，晚上围在一起吃个寻常很少的好热乎饭，再说说话，讲讲一年到头来的趣事，解着闷守一岁的夜，到了次日，收红封，放炮竹，盼来年更好。
可对姜雪宁来说，却没什么打紧的。
往年在乡下，她是不知婉娘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婉娘岂能不知？
每逢那时，便一个人坐在窗前，望月沉思。
留姜雪宁一个人孤苦伶仃。
先前还会小心翼翼地去问，去讨好。后来得的冷眼多了，也就渐渐地不再问了。
她在想谁呢。
姜雪蕙？
姜雪宁嗤笑一声。
后来回了姜府，自然要过年。过得也很热闹，来来往往官员也多得要踏破了门槛。只是都跟镜花水月似的，看不真切，碰一碰就散了。
再后来。宫里的除夕宴。
那就更虚伪了。满腔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