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家中,万毋与母亲争吵,伏低做小一些忍点气,怕闹将起来一府上下不得安宁。
原本尚且温温的心忽然就慢慢地寒凉下去,像是无边旷野上一阵寥寥的风,吹了好几夜也寻不着个归属。
后宅之事,是不便对外人讲的。
尤其是这样,溢于言表的偏心之词。
姜伯游肯腆着个老脸,跟谢危说这些,二人忘年交的情意,也可见一斑了。
姜雪宁慢慢将那两页信纸放了回去。
“先生要劝我吗?”
她坐在一边,心里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家人亲缘淡薄,她用了前世那一辈子才彻悟这个道理,于是这世再来,一开始便没抱有任何的期望了。
只是依旧不免觉得好笑。
姜伯游分明知晓她对张遮的心意,却依旧疑心她品行顽劣,还要去与姜雪蕙争些什么临淄王妃的位置,自找不痛快。
真是……太好笑。
双手交扣,压在腿上。
她淡淡地看向谢危。
后者从她开始逐字逐句读信起,便注意着她的反应。
失望还是有一些的。
“亲情一事不可强求,连与断,怎么定也是要看你自己。退一步,也许便是海阔天空。”谢危斟酌着言语,道。
怎么说,其实还真不好说。
姜伯游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有几分出乎他的意料。
小姑娘还这么小啊。
姜雪宁没说话,将这话嚼了一遍,慢慢地笑了起来。她问道:“先生劝完了?”
“劝完了。”
姜雪宁于是将那小小的印囊丢给他。
“新年礼物。虽有些丑,但礼轻情意重,还望先生不嫌。”
顿了顿,她又道,“那学生先回去了。”
没待谢危说话,姜雪宁便提了裙摆,弯腰下了马车。
姜家从此,与她,再无任何亲缘可谈。
姜雪宁从下了马车起,那强撑的脸色便随着外边的雪一同消融。她冷着面色,想骂些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为人父母做到虽这个份上,当子女的,却能做什么呢?
什么也做不了。
她正要气冲冲回去时,张遮那又拦下了她。
他站在马车边,眼睫间都凝着雪气,身上的藏青也沾了片片的白,像是已等了一阵子了。
“姜大人有信。”
谢危叫她去做什么,张遮也能猜到几分。出来后,他观姜雪宁脸色便十分冷硬,前世种种又一一浮现。
一个从小养在乡下跟着姨娘的姑娘,怎么会不渴望亲生父母的疼爱与垂怜呢?
姜家不仁。
否则姜雪宁前世不会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
张遮对这点看的很清晰。
因此总对朝廷上众臣保持着距离,不亲不近,孤身独立的他,对姜伯游,倒有几分格外的不喜。
如今再看到这封信,竟是忍不住冷笑一声。
好荒诞无稽!
姜雪宁在看到张遮向她走来时,眉心便突突跳个不停。此时见当真是心中所想,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父亲说何事?”
虽是淋着雪,那点凉气却似乎通通被心中热烘烘的火气点着飞灭了。
姜雪宁小心翼翼问他。
这样的姜雪宁,是张遮最不愿看到的。
她明明那样好,当的起这世间最好的爱。却偏偏因为一对不仁不义的父母,养就了心上永远的斑驳伤痕。
“外边冷,上车说。”
他低声道。
随着张遮上了马车,里边简朴的只有最寻常的一圈坐凳,和一条搭在腿上的薄毯。
张遮递了过来。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又不愿叫姜雪宁再看一遍,再经一遍那样的苦痛。
她嘴上不说,心里总是痛的。
但若叫他来说,张遮却当真开不了口。
“张大人,直接说罢。”
姜雪宁木着脸道。
让张遮都难于启口的事。
她冷笑一声。
伏低做小?后宅宁静?她回去后不把姜家搅个天翻地覆,她就不叫姜雪宁!
“婚姻大事,虽该听父母之命,采媒妁之言。但这事关女子一生的幸福。”张遮将其中一张信纸递了过来,他默然道,“姜大人来信匆匆。姜姑娘家中可是出了何事?”
“没有。”
姜雪宁接过,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不是庚帖是什么?
她将庚帖塞回袖下,停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我……实在对不住了,张大人。”
“无事。”张遮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