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谢危之说辞,该是孟阳等人去通风报信。可张遮一路跟随,那一群囚犯对天教有意无意看得很清晰。
孟阳绝不会做那种事。
何况天教总舵在金陵,天高皇帝远的,哪能几日间便又筹集一支暗卫来刺杀而非劫走萧定非?
张遮心有疑虑,往上一扫。
定国公萧远的脸色甚至称得上大汗淋漓。一眼瞧上去便极为可疑。
张遮略懂一些唇语,便去看他的嘴型。
……天教?
萧远此人,心足够狠辣,只是手腕还不够雷霆。若是做出弑子这样的事,倒也不算奇怪。
张遮轻轻皱眉,又见那谢危笑得有些过于愉悦了。
在这个位置,倒是得天独厚。
以至于他能看清谢危转身后,脸上的那一分阴鸷。
不过方才看了一眼,那人便若有所感般掀眼看了过来。
谢危抬唇,对他笑了一下。
他现在很清楚,张遮那平静的眼神下,绝对潜藏了许多东西。他知晓了什么呢?
诸如,他是度钧山人。
或者,他就是萧定非?
张遮若无其事地移开眼,但原先紧紧皱起的眉头骤然一松。
他明白了。
萧定非下意识对于谢危的忌惮,不仅仅是源于对度钧山人的恐惧。
天教为什么要好吃好喝供着一个长相与萧家三四分相似的萧定非,并称他为定非公子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需要啊。
张遮放下车帘,摇头笑了笑。
所有的所有,隐在细微处的蛛丝马迹勾连在一起,逐渐绘成一张巨大的网,通向二十年前,平南王谋反,京城一战,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其中天教所出之力不可小觑。
三百义童的中心,燕萧两家姻亲之下的世子。或者这么说不太恰当,应该是一个与当时太子年纪相仿,并同样出身高贵,举止不凡,不会惹人怀疑的萧定非。
平南王图的是皇位,他要世子做什么?
如此这样,谢危前世覆灭沈家江山,屠了萧家满门,不仅说的过去,甚至显得合情合理起来。
他的相貌,才能,也与当年那年早慧的定非世子更加吻合。
天教留了一个后手。
殊不知这后手却不仅仅只想要对方的命。他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天教所能控制的范围。
另一边,姜雪宁靠了回去,靠着前世比旁人多往前走了十年的机缘。她对于这事,倒是还有几分头绪。
毕竟萧远杀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一世再做一做,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要回京城了啊。”
她空空望向那张庚帖,仅剩的几分气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姜雪宁轻叹一声。
张遮的怀抱十分萧疏沉默,像是想与天上的雪比一比哪个更冷得浸骨些一样。不过在细雪纷扬下的拥抱,时间静止,不顾一切。
她将庚帖放在包裹里,轻轻笑了一声。
倒是让人心情好了许多。
一路有惊无险,到入夜时,队伍便抵达了京城。
大年初一这样的好日子,京城自是热闹得紧,一长串的红灯笼坠着字谜挂在两侧,繁华建筑沉默地矗立在吉庆的氛围里,鳞次栉比。
行人络绎不绝,欢声笑语,是要往城东的灯会而去。
往年灯会,无一例外,燕临都是要翻墙来带着她溜去外边好好玩上一番的。最漂亮的花灯,最难的字谜,最绚烂的焰火。
一切都是最熟悉的模样。
姜雪宁坐在车内打眼往外看时,却觉格外的陌生。
失去了一个人。
这里便远远不如外边的山山水水树树,花花草草来的平淡真切。
通州之行已经结束了。
一切都过去了。
恍如隔世。
“姜雪宁!”
这一行太过危险,是以姜伯游得到了消息以后,早早便等在了城门处。
等了好一会儿,一溜的马车陆陆续续都有人下来,只有缀在末尾那个始终不曾有动静。
姜伯游疾步到那旁边,急切唤了声。
隔了一扇木墙,姜雪宁陡然回神。
她抿了抿嘴,小宝已将车帘掀开了,下边垫了脚凳,她便扶着车檐一步步下去。
“父亲。”她冷淡道。
原本焦急的心在见到看上去没出什么岔子的姜雪宁后,便化作满腹的怒火。
姜伯游的斥责还没出口,却蓦地对上姜雪宁那双冷清清的眼。
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被婉娘养的知悉如何才能让它波光流转,情意绵绵,变成男人所怜爱,女人所妒忌的样子。
如今也是这双眼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