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吧。”
良久,又或者只是一小会儿,上边的沈琅唇角噙笑,意味莫名地丢下这么轻飘飘一句。
方才问过的话盘旋在她心尖。
莫不当真是沈玠?
不需要思考或怀疑太久。
外边的人披着风雪大踏步进殿,甫一凑近,寒气便无孔不入地蔓延。
“皇兄。”
沈玠,居然,真的来了。
他的温润如玉是真的谦谦,进来后,先将佩剑放在了地上。才迈步向前站定。
这番举动,有些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姜雪宁心中有疑。回头探去时,才发现那把剑正好便在她正后方。看上去是把轻剑,剑鞘是淡淡的银白色,剑柄处镶上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宝石,安静的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张遮的手已经松了下去。他眸色深沉,其中夹杂的思量太过复杂。
姜雪宁亦是心中骇然。
沈琅在上,这两人的“张狂”让她不得不联想到其中更不好的猜测。
诸如,上一世的换位,要提前了。
“皇弟怎么也来了?”沈琅笑意温润。
下首的沈玠拱手行礼,并未作答。只是抬头,深深看了眼自己的皇兄。
后者搭下眼帘,沉默两秒,才摆了摆手,放他先候立一侧了。沈琅复又垂头,向她二人望过来:“父皇子嗣单薄,如今倒是全在此处了。朕与临淄王,乐阳还有话要说。你二人倒是来的巧了。”
两人姿态出奇的一致,只是垂着头,并不搭话。
沈琅笑了笑:“既然如此巧。不如也一同留下来叙叙旧。如何?”他瞥向姜雪宁,细细打量下来,才发觉这位户部侍郎家的女儿除却有几分学识与胆气外,还生就了一副极好的面貌,神仙颜色,不过如此。
眼中便不自觉划过一分欣赏。
一个身处高位者的欣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
没有那么纯粹。
姜雪宁脸色一白。下意识便反应过来沈琅话里的意思。
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听得懂。大家都听得懂。
张遮眉头轻皱,下意识便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这几日与沈玠日日谋划。心中愧悔日日如此,倒也有几分习惯了的意思。以至于行至如今,也能八风不动了。
“臣二人尚且戴罪之身。”张遮目光平直寂静,“陛下此举,与礼不合。”
沈琅神色一松,自若笑道:“朕不过戏语罢了。姜二小姐说的不错,张爱卿果真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
他摆了摆手,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像真的就这么放过了两人一般,“也罢也罢。都下去吧。”
姜雪宁悬起的心总算落下。正准备谢礼后告退。但一声谢还不曾出口。
上首的君王便又话口一转,笑眯眯望向张遮,问道:“那朕再问爱卿。方才殿前,你二人诸多举动倒像一段金玉良缘了。依姜二小姐说来,是朕冤枉了你。不如就此赐婚,成全了你二人。令这荒唐变好事,岂不美哉?”
姜雪宁张口,未出口的话彻底没了吐出来的力气。
沈琅是在……赐婚??
她和张遮?
目光控制不住地望向一边。无法在思虑其他,姜雪宁依赖般地去看张遮。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两颊浮上绯红的云彩,彻底烧了起来。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期待着自己少女怀春时的心事圆满。
她的爱人就在身边。
此时此刻,佳辰吉日,天定良缘。
张遮却是猛的攥紧了手。素来冷静自持如他,此时却也能如毛头小子般上演了个平地摔。
一个踉跄后,张遮很快整理好心情。
他耳尖还残留着点红。
怔愣,紧张,不可置信过后。是心中惊喜炸开,像空中焰火一般绚目。
前世今生,他的痴念,似乎等来了天光乍亮,他的愿景,似乎也终于要成真了。
可,也只是似乎罢了。
张遮敛眉,回话时,声音还残留着一分颤抖。他低声道:“臣身为人臣,未尽本分,受罚理所应当,并不冤枉。二来臣与姜二姑娘本是宫中授学相识,论伦理该为师生。是以亲近几分。但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请陛下收回成命。”
梦就像泡泡,醒了就散了。
姜雪宁眨眨眼,怔在原地,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炸开。如雷贯耳,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嘴唇翕动。
每个人的嘴都在动。
她目露茫然,忽然听不清他们的交谈了。嗡嗡嗡,嘈杂又聒噪,可什么也听不懂了。
姜雪宁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