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脸部僵硬,半晌,才沉着脸往下吩咐一边的家丁,道:“议事完后,自会将张老夫人,护送回张大人府上。小东,你去好生照看老夫人。”
他咬紧了好生两个字,神情不善。
不过张遮并未将目光分到他的身上,自他说话起,便随着他的动作望向了那人。他脸色也乌沉沉的,但看不出情绪如何。
“有劳。”
“请坐吧,张大人。”萧远指向对面的位置,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摆好了一盘棋,看上去是残局。
张遮认得。
那是一本极为古老的棋书上记载的一种残局,破解十分困难。
自张遮坐下时,王五便不动声色地站起,走到张遮的斜后方立定。他笑容有几分谄媚,往深看去,却是一片乌压压的警告。
“今早本公家中尚且有些急事,因而怠慢了张大人。”萧远将斟满茶的茶杯推过去,干瘪瘪地笑道,“上好的雨前龙井。张大人尝尝。”
“多谢。”张遮目光未移,仍旧淡淡地望着他,“国公爷再请我,还望直说。”
萧远好不容易打起的笑容再次一凝。
果然是个直臣!
他沉下脸,也懒得再伪装。索性径直便问道:“今早,张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遮没搭话,眉头一皱,隐隐透出些不耐。他只道:“国公爷心中清楚,有话不妨敞开说,天色向晚,在下该归家了。”
“……”
萧远忍了忍,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冷笑着问道,“以张大人如今区区刑部侍郎的位置,只身来寻本公。只怕是张大人才有所求吧!你……”
不待他话说完,张遮便径直打断了去。
“是。”
一个字,坦坦荡荡,神色自若。
萧远一怔,心里忽然犯疑起来。他紧紧盯着张遮,但对方太过坦然,让他琢磨不出什么缺口。萧远顿了顿,又笑起来:“张大人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本公乃萧氏一族族长,皇帝想动也未必动得了!你与本公谋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是聪明人,说吧,你知道什么?”
空手套白狼。
张遮瞥了眼他,只是又下了一颗棋子。才慢慢开口:“在下生平只断案写判决而已。至于谋事,另有人与国公相商。不过兹事体大,参与者应缩小到绝对听从的范围内。在下直言,萧小姐今日能背弃诚国公府,改日也能背弃她人。背弃者不可用。且,她是由太后娘娘一手教导出来的。”
他笑了笑,不知不觉间,已落下诸多棋子。眼前的残局,渐渐有了要破除的迹象。
萧远蹙着眉,听出张遮的意思。
他下意识便摆了摆手,摇头否决道:“萧姝一事本公自会细细查探。但太后娘娘金尊玉贵,张大人可莫要不知天高地厚啊。”
“成王败寇,掌权者掌的需是实权。”张遮没笑,面容冷肃,“依附他人而取来的高位同样易碎。”
“太后的倚仗便是萧家。”
这是在质疑太后的地位了。打的同样是背后萧家的脸面。
萧远冷下脸,一旁守着的家丁顿时便摸上了佩剑。但身后的王五也已上前一步,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不过他心中亦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敢说!
“如今的萧家已是风雨欲来,摇摇欲坠。”张遮疾言厉色起来,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困扰萧远许久的残局被破,他目露惊愕。
张遮却并未停留,继续说道,寒冬腊月,他的声音像冻结了冷冷的冰,“昔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勇毅侯府能一夕覆灭。如今本就身处风口浪尖的萧家亦不能免。”
“国公,在下未与你谋事。”
“你的位置,应当多担忧担忧自己。”
他蓦地笑起来,嘴角掀起轻轻一点,随之站了起来,“太后性行如何,国公清楚。舍什么,得什么,国公也清楚。”
“另外,定非世子回府的喜事,还未曾道过喜。恭贺国公爷,诚国公府后继有人啊。”
“告辞。”
张遮不欲过多停留,甩袖便走。
沈玠同样不希望萧太后过多干权,外戚干政,本就是大忌。沈琅先摆了勇毅侯府一道,剩下的便是萧家。
兄弟俩,如出一辙的无情。
今日不是张遮,也会是旁人。萧太后再想通过姻亲关系,掌控沈玠,稳固她的位置,稳固萧氏,无异于火上浇油。
让自己死得更快罢了。
张遮接上蒋氏,回府时,正瞧见姜雪宁坐在阶上等他。灰砖灰扑扑的,她也浑不在意,只是双手抱着两腿,看上去有些无聊。
“你怎么来了。”
他一怔,大步上前,拉着她起来。
“地上冷,先起来。”
认识这么久以来,姜雪宁已经数不清张遮说过多少次地上冷了。她不在意这些,人生一